她把自己当大熊猫似得,深深保护起?来,只偶尔动一动桌上摆着的鸡蛋茶和糕点豆子。

又一次,靳劼被他家?爷公使唤着,从屋里拿出?来一个崭新的棉垫子,要给刘子晔加在凳面?儿上时,刘子晔忍不住一把薅住靠近的靳劼。

她把靳劼拉到自己身前,深深弯着腰冲着自己。

低声问他:“你怎么不早说?,你家?人是这样子的!这样弄得是不是太隆重了?”

来之前,她倒是想到这一行人必然是要搅扰和劳动一下靳劼家?人。

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全镇动员,然后自己被当珍稀动物和熊猫一样供起?来的局面?!

靳劼个头高腿又长,被坐着的刘子晔这么拉了下来,整个身子下弯的幅度过大,干脆就?着刘子晔的力道曲膝蹲了下来。

这样一来,到刚好与凑过来低声讲话的刘子晔视线平齐。

见刘子晔这副少见的,有些坐立不安、不知?所措的样子,微不可?察的露了一抹笑出?来:“小侯爷今日若非来的沂镇,而是西关十三镇当中的任何一镇,恐怕都只会如当下一般无二。”

刘子晔听完,吸了一口气,恍然大悟的看着靳劼。

“所以,我就?哪里都不应该去。沂镇不应该来,其他镇也不应该去。”

她两道黑而入鬓的眉毛蹙了起?来,忍不住思索起?来,这可?怎么办?

沂镇上下这般大动干戈,她若是站起?来就?走了,那想必是相?当的不好,若是留下来了,那她究竟在这里盘桓几日才好?

靳劼似乎看出?了她的思虑,便道:“小侯爷,咱们边民热情开放,待客也是如此。即使家?中贫寒,也总是要留客尽可?能的多住的,哪怕将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客人,也都是常事?,您不必因此而有负担。”

刘子晔听他说?话,又重新看了回来:“是吗?”

“正是。”

刘子晔闻言,眉心稍稍舒展。

就听靳劼又道:“依属下看,小侯爷您若还能住得惯,那就?小住五七日。若是不能习惯,二或三日,便足以慰镇民。”

听到这里,刘子晔吐出?了一口气。

他们这一队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在大片无人区域奔波了许多时日,都快成野人了。在这沂镇上休整几日,重重回回人气儿,也无不可?。

“成,那就?依你所说?,暂定五日吧。”

靳劼又一次牵动唇角,露出?一抹淡笑:“好,属下去安排。”

见刘子晔颔首应允,他才?双腿一撑直起?了身子,转身继续收拾和布置刘子晔晚间的卧室去了。

·

陪都凉宫,一日朝堂议事?毕,仪式官唱礼散朝。

刘坚带着面?具一样的笑容回到后殿,沉沉的,不声不响的坐了下去。

殿内金质镂空香炉之中,涎香袅袅升起?。刘坚靠在榻上,一手轻轻转动着掌中的两颗夜明珠,一言不发的看着虚空中的隐隐白雾。

太监总管袁其带着一众御前侍候的太监宫女?,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他们侍奉的职责在身,又哪里敢就?这么跟主子干瞪眼,等着主子自己个儿消气。哪怕是他们没能捋顺了龙筋,让主子把他们当出?气筒,也是分内应该的。

小太监诚惶诚恐的准备好清亮的茶饮,踩着比猫还轻的碎步送上来,无声无息的搁置在皇帝手旁的龙案之上。

袁其躬着身子,让自己的腔调,尽可?能的如殿内袅袅香烟一般。

“陛下。”

“这会暑气正大着,您可?要进些西域冰镇葡萄饮。”

他们来的这处凉宫,气候是极好的,即使是每年?最热的时候,只要人在树荫或屋檐遮盖之下,就?能享受一片阴凉。

况且宫殿的设计亦专为皇室避暑,自有凉风习习,不断送入殿内

袁其说?完,原本?一动不动支着脑袋的刘坚,掀起?一侧眼皮看他一眼。

袁其连忙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关切谄笑来,然而,后背的肌肉却在一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多年?的伴驾经验,袁其时常为自己竟然能撑着这把身子骨活下来,而感到庆幸。他也十分清楚,每一日醒过来,他都要重新全神贯注的踩在一线钢丝之上。

刘坚一言不发,更没有动一动那碗他最常用的葡萄饮的意思。

事?已至此,按照袁其对皇帝的了解,已经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安静的跪在地上:“请主子责罚,只要主子畅快,奴才?们任主子驱使。”

一句话说?完,满殿的宫女?太监悄无声息的跪下。无比熟练,又无比驯服。

不知?命运那一刀何时方能自头顶斩落。

须臾,琉璃冰盏的磕碰声音响起?,刘坚执了葡萄饮啜饮一口,问:“太子在何处?”

袁其绷了一身的肌肉猛地一松,却丝毫不敢显露的回道:“殿下朝事?一散,就?回太子宫了。”

“嘎吱”

冰块被牙齿咬碎的声音乍响,袁其心?头又是一突。

刘坚将口中的浸润了葡萄饮的冰块嚼碎咽下喉咙,琉璃盏往桌案上一放:“摆驾太子宫。”

“是。”

凉宫作为皇帝的行所之一,规模相?较燕京皇城的宫殿,规模相?对小了一些。太子宫又向来距离皇帝的宫殿不算远,刘坚到时,太子刘子陵已经接到了消息,带了一宫的东宫官属,迎在了宫门的甬道上。

凉宫修的处处用心?,就?连这些主要宫室的甬道,往往也有种?植了高大桐木遮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