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贩寻常定?时在商铺门前,两?人时常照面?,互相之间也?算的熟识,因而商铺老板诧异问:“怎么,难不成你还?要歇业不成?家里?老小,不等?着你买米买肉了?”
“我被里?长摊派了这一轮的洒扫嘞!”小贩苦道。
商铺老板一听,顿时了然:“你倒使些银钱去啊,少叫这等?摊派轮到自己头?上!”
“这回不成啦!咱们圣上这一次仪仗,加上陆陆续续的王公贵属家眷,据说前前后?后?要一个月的时间,陆续迁往凉宫周边。从明儿个开始,到圣上銮驾出行起,整条大?街都必须干干净净、香香喷喷,此后?每日夜里?,都要及时清扫。你想想这么长的时日,想要不摊派到自己,那要使多少钱来?!”
小贩如此道:“只能先?紧着,若能偶得空闲,叫我去老板你说的西?城出几次摊儿,也?就谢天谢地了!“
商铺老板眼睛一瞪:“什么?现在是三月末,也?就是这一回要封到五月头?上?”
他觉得自己简直要被这个消息,气到昏过去了。
明明在他几年前决定?买这间商铺的时候,光武大?街那个繁华与热闹,怎么能料到,自己花了那般大?价钱,置办了这间商铺,就轮到了光武大?街百般不顺,如今能搬走的都搬走,燕京城的百姓,也?因为这里?时常封闭,渐渐的不爱来了。
如今,他就是想要将商铺转手,怕是要比当年他入手的价格打个二三折,都不一定?出的去!
看着商铺老板一脸的颓唐菜色,小贩默默收拾了自己的摊板货物,两?人各自消沉无声的道了别。一个月以后?,是否还?能再见,怕就谁也?难料了!
第50章 连绵矿山(四) 更新
四月初, 朔望日。
大周朝天子銮驾自南宫门绵延而出,轻甲满身,头顶红缨的禁卫军, 当先开道。铁蹄踏过平整又?湿润的街道, 亦不曾荡起?半分烟尘。
之后陆续是宫中的太监与宫女,手持香扇, 皇帝的那驾两丈高、十六匹马的辇车,碌碌前行。
车内,金丝软枕靠垫上,大周朝的皇帝刘坚,正松散舒适的靠坐在上头。
辇车的紫檀桌案上, 放着?一樽西胡进贡的橙黄色琉璃盏,盏中盛放着?打的细碎的碎冰, 与牛乳和紫色的冰果切块、天山蜂蜜均匀搭配,单是瞧着?色泽就鲜亮晶莹, 凉意?沁人。
刘坚体型大,一到了夏日就极易盗汗,最是受不得?热。
不仅年年必须要早早的搬去凉宫,这等镇热的冰饮, 也日日不间断。此时正舒舒服服的,时不时用一些,压下心?头的热意?。
与此同时,刘坚对面而坐的, 还有另外?一人。
若论此人相貌,与刘坚着?实有五六分相似,就连年岁看着?都不相上下,正是翼阳王刘擎。
“皇兄, 听母后说,您夜里见风头疼的毛病,总也不见大好,这样的凉物,进的多了,阴寒之气浸体,总还是不好的。”刘擎面前也有同样的一盏,是刘坚叫太监赐了给他的。
“用你多话??这大热的天,再不用点冰的,还如何过?”
刘坚瞪了他一眼,不满的反驳。
这般话?,若是旁人说来,刘坚定然第一时间就要发脾气。
他当皇帝这么久,怎么可能连这等小?事,都还要听旁人来无故啰嗦。
但此时说话?的人是刘擎,刘坚虽然也不满,但到底并非是动?了真?怒,只是略带了些嗔意?,反倒显得?亲近。
刘擎也顺坡下驴的笑?道:“是是!皇兄向来沉稳有度,心?中都是有数的,是我一时多嘴,皇兄你可要绕了我这一遭!”
刘坚剜他一眼到:“这次,我倒是能饶了你。等你南下到了封地,若是交给你的差事办不好,再来哭着?求我饶你,可就不管用了!”
“臣弟明?白,臣弟明?白!皇兄郑重交代的家国大事,臣弟总是日夜不寐,也必定把?他办好,决不叫皇兄失望!”刘擎听他主?动?提起?南下封地之事,连忙一叠声的保证。
“哼,姑且听你吹吹,到时候朕要看你的政绩说话?。”刘坚并不放过他,继续捶打。
“臣弟请皇兄时时考校!”
刘擎笑?着?脸再次向刘坚保证,他看了看刘坚神?色,见刘坚只轻轻嗤了一声便不再多说,他试探着?问:“皇兄,臣弟是甘愿为了皇兄南下,叫地方上那些子孙们,都好好懂懂规矩。只是不知,朝堂上会不会有人在您耳边聒噪啊?”
刘坚闻言,神?色才总算真?的冷了下来。
他翻起?眼皮,神?色不善了看了刘擎一眼。刘擎后背一紧,连忙滚起?身子,在车厢当中伏地:“臣弟失言,请皇兄责罚!”
“啪啦”
刘坚原本执在手中的银勺,被他一把?掷在了琉璃盏中。碎冰与果肉震荡,洒了一桌的紫色汁液。
刘擎再次叩首:“请皇兄责罚!陛下乃四野大周之主?,天下至圣之帝!您既说了要臣弟就藩,自然是一言定乾坤,谁人敢来聒噪?是臣弟失矩妄测了!只是皇兄,大周朝野上下、百姓黎民都还需要您,您千万莫要因?臣弟的过失,而有伤龙体啊!”
说罢再次“砰”的一声,叩首于辇车车厢。
“哼。”
刘坚自鼻腔溢出一声重重的哼声,目光却从伏地的刘擎身上移开,往前方长长的仪仗队列看了过去,一时间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襟的刘擎,总算听到了刘坚再次响起?的粗重嗓音。
“起?来吧。”
刘擎连额头上的汗都不敢轻易去擦,稳着?自己强行再次坐会原位。
刘坚见他这般,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像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道了句:“瞧你那点出息,还和小?时候一般无用!不过吓吓你,就这样一副样子!”
刘擎忙道:“臣弟打小?就是这般无用,跟皇兄那是天壤之别!”
“行了,把?你的冰盏用完,去太后的车辇陪陪母后吧。时日无多,趁现在人还在燕京,好好尽孝。”刘坚道。
“皇兄教诲的是,臣弟明?白、臣弟这就去。”
刘擎说罢,端起?自己面前的琉璃盏,将大半盏碎冰和果肉,囫囵吞枣一口气灌了下去。
冰凉凉的一坨进入腹中,刘擎只觉整个肚腹已然痛失所有知觉。
他牙齿打颤的向刘坚叩首行礼,这才踉踉跄跄下了车辇。肠道冰如坠窟,却也丝毫不敢停歇,当即着人送自己去了太后的辇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