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1 / 1)

她在这里浑水摸鱼,很快就被教习察觉了。赵氏笑道:“你可真会偷懒,这架势倒像是春游野餐呢。你们还不去帮一把手,给她撕胯。”

她不必多说,仆妇们自然懂得,几个人围到宝珠身边,一人掰着一条腿,硬是将两条腿掰成一字。

一字马乃是舞蹈最基础的功课,入门时便需学习。然而宝珠从未练过,身体柔韧性欠佳,这一掰之下,只觉韧带仿若被生生撕裂开来一般,瞬间后背冷汗冒了出来。她立时反应过来,用力扭身抵抗,但背后又有一个健壮仆妇以全身力气强压在她身上,令她动弹不得。

“垫砖。”赵氏和颜悦色地下令。

掰腿的两人依令行事,各抓了一块厚青砖,垫在她脚后跟,于是韧带被撕得更开。剧痛袭来,犹如上刑。宝珠面容扭曲,咬紧牙关不肯求饶。

赵氏走过来,抬起脚踩在她悬空的大腿上,用力下压,动作缓慢而残忍。惨叫声顿时穿透屋顶。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舞姬们同情地望着她,谁也不敢出声劝止。米摩延口唇微动,比出“服软”的嘴型。

“我经手过顽劣倔强的小丫头不下百个,最后没有一个不服服帖帖乖乖听话的。如今对你这般留情,是怕伤了这身好皮子,留下痕迹,到时拿不出手。”

赵氏慢条斯理地踩着宝珠大腿,缓缓发力,仿佛在享受她的痛苦,笑着说:“这是对你好,不仅跳舞要身条柔软,讨主人欢心更需要。”

宝珠熬不住刑讯拷问一般的功课,汗透罗衫,浑身发抖。终于,她尖声叫道:“我有才艺!我会弹琵琶!”

此语一出,便是认输服软了。赵氏得意地笑起来,抬起腿,命众仆妇松开她。宝珠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身体如同一摊软泥般,过了许久,才觉得两条腿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赵氏道:“我就说嘛,皮肉头发养的这么好,鸨母岂能不教才艺?你会弹什么曲?”

“……《六幺》《塞上》《破阵》《雨霖铃》《江楼望月》《银河横渡》,但凡叫得上名字的曲子我都会。”宝珠垂着头,藏起脸上狞厉的表情。

赵氏笑道:“这才肯说实话。去,拿琵琶来,让我试试绿珠的技艺。”

便有一名仆妇出去,片刻后拿来一把半旧的琵琶。宝珠将琵琶横抱在怀里掂了掂重量,认出是紫檀木的,用料质地坚实,心中便有了计较。

她拿起拨子划出一串清脆琶音,并不着急弹曲,先佯装调试琴轴,校准琴弦音色,动作专注而冷静,看起来相当专业。

“我以前以为琵琶只是乐器,后来见识过一个可怕的女人,才晓得乐器也可另作他用。”她故意压低声音,说出这段话。

赵氏听不清楚,本能地凑近了一些,问:“嘀咕什么呢?”

宝珠轻声说:“为姑姑解释,我这指甲为何那么短,只因挽弓搭箭留不得。”就在赵氏靠近的瞬间,她眼神突变,迅速拎起琴颈,用尽全力,如同抡起大锤一般,朝着赵氏的头部猛砸下去。

“伥鬼!领教我的琴技!”

宝珠一声怒吼,紫檀琴身与头骨相撞,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声响,赵氏的脑袋顿时凹陷下去一块,她连尖叫声都未能发出,直接被放翻在地。

见敌人浑身抽搐,似乎还能动,宝珠上前踏住她胸口,抡圆琵琶又补了一下。鲜血四溅,琴弦崩裂,余音绕梁。

练功室内三十多人呆若木鸡,被她这疯虎一般的“才艺”吓傻了。这两下皆是冲着要害猛击,赵氏毫无还手之力,瞬间昏迷不醒,生死不知。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住了。

打倒头目之后,宝珠毫不恋战,拎着琴颈,拔腿便向外冲。经过米摩延时,她稍作停顿,急促地问:“你走不走?”

米摩延脸色煞白,轻轻摇头,向后退了半步。

宝珠不再迟疑,抛下他大步朝向院门口奔去。紫檀木沉重坚硬,将赵氏开瓢之后,她再抡起琵琶砸向大门上的锁头。奋力砸了十余下,终于砸开了,一脚踹开门板奔了出去。

岂料门外是另一个布局几乎一模一样的四方合院。一众乐师手捧箜篌、尺八、手鼓等乐器,诧异地望着这个拎着断弦破琴的少女。

宝珠茫无头绪,随口问一名鼓手:“这是何处?”

对方直瞪瞪地回答:“是金石院。”

听到身后霓裳院里传来追兵的喝问声,宝珠不敢逗留,立刻拔腿继续奔逃。再破一扇门,琵琶不堪重负,琴颈从中断裂。

金石院隔壁依然不是自由天地,而是一群在教习指挥下吊嗓发声的歌妓。

“这是哪里?!”宝珠惶急大叫。

“是、是清歌院。”

恍恍惚惚之间,她仿佛踏进一个噩梦,陷入循环不休的鬼打墙。一扇又一扇紧闭的大门,一座又一座关满了伶人的院落。重重高墙,森森铁锁,仅她逃亡路过的这几处地方,就有一百多名优伶家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十几名护院手持长枪木棒追赶过来,宝珠再次落入四面楚歌、手无寸铁的绝望境地。

【??作者有话说】

残阳院在逃公主(编外)

第173章 第 173 章

牛筋鞣制的软鞭一下接一下抽打在背脊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挥鞭的行刑人或许经受过训练,鞭子也是特制的,并未将皮肤抽破,软鞭过后,留下的是一道道紫红色的瘀伤。

宝珠跪在水池边,被颈镣和脚镣锁在地钉上,无法挪动。每当鞭声一响,她就忍不住闭上眼哆嗦一下。

抽了二十鞭,两名护院左右夹着曲背弓腰的米摩延,将他放在宝珠身边,一样用颈镣锁在地钉上,两人并排跪着。随后,所有人都离去了。舞姬们躲在一扇扇门后,以怜悯的眼神从窗棂缝隙中悄悄望着他们,暗中低语。

宝珠惊惧地看着米摩延背上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疑惑地问:“是我行凶逃亡,为何挨打的是你?”

米摩延刚才受刑时一动不敢动,趴在地上喘息。熬过最艰难的一段时间,待那火燎般的锐痛变得略微迟钝,身体渐渐适应了,他才直起腰来,虚弱地道:“因为我是你的室友,这叫‘连坐’。倘若你再跑远些,隔壁屋里的人也要挨打。金桂宴之前,他们不会伤你分毫。”

宝珠愣了一会儿,喃喃道:“怪不得你不肯跟我一起走,你知道门后不是外界。”

米摩延脸上的神情不悲不喜,漠然中带着一丝绝望:“你以为我没试过吗?所有你能想到的办法我都试过了,也尝尽了苦果。”

宝珠极为沮丧。她过于鲁莽,尚未探清周围详细情报,便因为赵氏的欺辱而暴起伤人。等拴上这一身锁链,敌人有了防备,想必以后再逃也难了。

时至寒露,白日里空气凉爽宜人,夜里的风却冷飕飕的。她衣衫单薄,米摩延受刑时更是光着膀子,两个人一天未曾进食,腹中饥饿,更难抵御寒冷,跪在庭院里冻得瑟瑟发抖。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连累你。”宝珠懊丧地说。

“噢,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锁链叮咚作响,米摩延揉了揉脖颈,虽挨了一顿打,眼底竟隐约露出些快意,“你把姑姑的脑壳砸扁了,简直大快人心,挨这几鞭算是值了,反正……反正我也习惯了。”

宝珠回想起赵氏恶毒的嘴脸,怒问:“那逆贼死了吗?!”

米摩延头一次听人这样骂人,觉得十分新奇,回答道:“半死不活,口吐白沫,想来撑不到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