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1 / 1)

“你在暗河之下仰望月亮,受这光辉吸引,你从黑暗鬼蜮中爬了出来,收起自己的爪牙,伪装成温良无害、俯首帖耳的狸奴,来到我的身边。”

“我没有伪装……”韦训喃喃道。

宝珠说:“那你手上是什么?”

韦训茫然抬起双手,发现沾染她唇上的胭脂不见了,满手全是鲜血。

“一击必杀,仇不过夜,死在你手下的有多少人?他们全都罪有应得吗?”

是的,来到她的身边,杀戮的欲望被另一种念头压制,就此沉没在黑暗的水面之下。但那东西并没有消失,只是隐藏了起来。

宝珠已经走到他的跟前,抬起手想要碰触他的脸,韦训扭身蹿出几丈,原地飞上屋顶,绝尘而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在蟾光寺上空奔驰,想甩掉所有诡异的敌人,青色残影风驰电掣,掠过放生海、灵芝台、大寮、禅堂、钟楼、鼓楼……他跃上三十丈高的浮屠佛塔,一直蹿到整座古刹最高的顶端。

俯视深夜的大蟾光寺,除了停灵的地方有长明灯微弱的烛火,其他地方全都陷入静谧的夜色之中。

应该甩掉了吧?这世间没人比他更快。就算在陈师古的巅峰年代,轻功一途,也只能与他势均力敌。

“怎么可能?”

最想念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韦训顿时浑身僵硬,一具柔软温暖的身躯从背后拥抱上来。

“就算你的轻功是天下第一,也不可能丢下身体的一部分逃跑。”她踮着赤足从身后凑到他耳边呢喃:“我是你的欲念,你的心魔,你永远快不过我。”

韦训胸膛剧烈起伏,狠心将藏在背后的人抓住,用力扯到身前。

月色黯淡的盂兰盆夜,无边无际的晦暗乌云遮蔽天空,高耸至云端的浮屠顶端,一个妙曼婀娜的倩影如同天人般缓缓降临在他的眼前。

披帛天衣凌空起舞,头戴莲花冠,坦胸赤足,六条修长丰盈的手臂一一伸展开……

本来只是一点隐藏在心底的微小愿望,希望她主动来碰触一下自己,然而在这个阴阳边界模糊的特殊夜晚,愿望逐渐扭曲变形,向着未知的深渊缓缓滑去。

六条手臂,一双捧起他的脸庞,一双牢牢搂着腰,一双继续向下探去。

“这就是你最狂野的幻想了吧?”她居高临下,绽放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他惊恐地叫道:“不!这不是……”

就在韦训张口辩驳的瞬间,长着宝珠面孔的六臂天魔女猛然朝他吻下去,唇舌紧紧交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撸猫圣体,能在物理上做到上下其手大rua特rua的六臂天魔版宝珠出现了,对狸奴而言,这究竟美梦还是噩梦呢……

第114章 第 114 章

黑云阴沉沉地压在大蟾光寺上空,浮屠顶峰之上,两个人影缠吻在一起。

天魔宝珠的六条手臂犹如钢索,自上而下紧拥着韦训,但他不肯呼吸,紧咬着牙关推拒,她强行吻了一会儿,摸到他脸上一片濡湿,退出舌尖,舔了舔他冰凉的嘴唇,柔声问:

“你是哭了吗?因为第一次不是你幻想中那般美妙情景?”

“她在哪儿?”

陷入这颠倒迷乱的境遇,韦训满心混乱,明明没有入睡的记忆,怎么会出现这种不可名状的幻觉,这是噩梦、是魔障?真正的宝珠究竟在哪里?她怎么了,也遭遇到这样不可思议的诡异情形吗?被困在一个地方拼命挣扎无法逃脱?

“我就是她,她就是我。”

天魔宝珠的嗓音低柔缱绻,她喃喃细语道,“我是你压抑在心灵深处最真切的渴欲。你不是一直希望宝珠能主动碰触你吗,所以我才会以如此形态降临。现在,你只需要放弃抵抗,惬意享受,我会温柔对待你的。毕竟这只是一场梦,是美梦还是噩梦,由你自己决定。”说着,缠在他身上的柔软手臂如灵蛇一般向青衫内探索。

他浑身一颤,对心魔说:“这不妥。”

“这不妥。”他握紧拳头,再对自己重复一遍。

虽感到极度疲惫困惑,韦训仍决意抗拒,用尽全力,青筋暴起,一条接一条挣脱天魔女的六条手臂,将紧紧纠缠在身上的躯体撕下来推开。

六臂天魔女粲然一笑,从浮屠顶端后退一步,赤足踩在虚空之中,眼看要从高空坠落下去。

毕竟有跟宝珠完全一致的面容、体型和嗓音,韦训心惊,下意识伸手去捞她,手掌却从天女身体横穿过去,仿佛那只是一团烟雾凝聚而成的形象。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还是放心不下啊。”

她凌空漂浮起来,欢快地一个空翻,倒悬于空中,然后用最前端的手臂捧着韦训的面孔,“那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贴近过来,在他耳畔喁喁私语道:“我和桂儿在一起。”

说完,六臂天人即刻如烟雾般消散,无影无踪。

和桂儿一起?吴桂儿?

想起吴观澄的凄惨下场,和他最后所作的《九相图》,一股不祥之兆笼罩在心间,韦训立刻从浮屠顶端退下来,谁知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怎么了?为何手脚麻木不听使唤……韦训惊悸不安,难道那么巧突然病发了?时间间隔太短了,太短了!这就是病入膏肓濒临死亡的征兆吗?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宝珠……”

他扶着墙蹒跚着向前走去,但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青紫色的筋络悄然爬上手背,和身体一样,思维也渐渐混沌失控了。

在哪儿?她究竟被藏在蟾光寺哪个角落?吴桂儿又在哪里?

古刹漫无止境的壁画长廊,似乎永远走不到头。韦训隐约看到前方似乎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披甲武士,立刻警觉起来,挣扎着站稳,动了动指关节准备迎战。

武士向着自己不疾不徐地走来,手中握着的不是弓箭也非长枪,而是一杆仪仗用的旌旗。后面紧跟着又是一个武士。再一个。

韦训发现这些武士全是壁画中的金刚、力士和护法神,他们一个接一个从墙上走下来,迈着沉重肃穆的步伐,渐渐地汇聚成一支旌旗飘飘的仪仗队伍。白色黑边的旗帜是凶礼标志。

武士们神色凝重,仿佛没有看到自己,就这样擦身而过。韦训发现他们穿着的是长安禁军的甲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