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抹笑却随着面前少女轻轻的一个翻身,凝固在了唇边。

只见李澄玉原本白皙的耳后,不知何时多出了块小小的红瘢,如初春新开的桃花瓣,分外浅淡,却异常的扎眼。

青年那透琉璃似的眼瞳骤缩了瞬,紧接着呼吸都有些颤抖。

这样的红痕,温子珩再熟悉不过。

少女玩得开心时,曾数次将它们遗落在他身上,有一段时间,他脖子以下到处都是。

好半晌,温子珩的呼吸才缓慢恢复。

他逼迫自己,直直地凝视着那块红痕,猜测对方出现在这儿的种种可能。

或许是李澄玉不小心抓的,又或许是虫子叮咬......

可不知怎的,温子珩越想,记忆中一双黑沉幽深的眼睛便越清晰。

成兰君......

温子珩忽然有些坐不住了,他倏地别过眼,视线虚虚地落在少女散在床边的几缕发丝上。

心跳与呼吸一同变得紊乱。

旁人都道李澄玉、随、成她们仨人关系好得不像寻常姊妹,有人甚至戏称三人互为磨镜。

特别是成兰君与李澄玉,前者的眼珠子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后者身上。

生活与学习上更是鞍前马后、无微不至。

然而这书院里,唯有两人知晓事情的真相成兰君其实是位男子。

一个是温校监,另一个便是温子珩。

成家主携儿子登门向姨母请罪时,他刚好在场。

会不会是成兰君......

对方男扮女装喜爱上了李澄玉,于是借由同窗学友的身份,迷惑她、诱引她......

少女性子虽偶有顽劣,但心底到底是良善纯净的,怕只会将成兰君挑逗的行为当做学友之间的打闹嬉戏,进而被人猥亵了都不知晓。

不行、不能这样!

温子珩骤然攥紧了膝前的长指,心中打定了注意等榻上少女一醒,便旁敲侧击地同她提一提此事。

不能再教她被成兰君这个坏学生给蒙蔽了。

笃笃笃

门外一阵清脆的敲门声忽然打断了温子珩的思绪。

青年抬手摸了摸李澄玉垂在榻边的发丝,而后方缓缓起身,朝门后走去。

门扉被打开的刹那,随着潮风冷雨一同映入眼帘的,是成兰君那双晦暗的墨玉眼。

温子珩神情当即微变。

少年朝他微微颔首,语气是死水般的平直:“温善教,我们来接玉娘回家。”

不知怎的,温子珩厌极了成兰君口中那声‘玉娘’。

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澄玉同他的关系比自己这个老师还亲密。

温子珩面上神情不改,语气却染上了檐下春雨的凉。

沉声道:“澄玉还在睡,不如你们二人先行回去,让她在我这吃过晚饭再”

成兰君径直打断了他的话:“没关系,玉娘吃惯了我做的饭,应该咽不下别的。”

说着,他扭头看向一旁手还在保持着敲门动作的随春放,唤道:“春放,我们进去接玉娘吧,她若是还想睡,你便背着她回去。”

对方随即放下了手,连连点头:“哦、哦,好啊,我力气大!”

温子珩见状眉心蹙了起来,语气也彻底冷了下去。

事实上,温子珩从未发过脾气更没惩罚过学院里的任何一个学生,然而不知怎的,今日他心中莫名的烦躁。

只想快速打发走眼前二人,继续同李澄玉单独安静地待着。

于是提高了些音量:“成同学,我说过了,澄玉还在睡。”

“你一意孤行,可是不信善教所言?”

书院规定严苛,不敬师长是大错,严重者会罚二十鞭,由武术老师亲自执刑。

成兰君方才的言行,已经算得上是冒犯了。

少年闻言眼瞳漆黑更甚,凝视温子珩片刻后微微低下了头。

“学生不敢。”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

“那学生便只好在这儿等玉娘出来了。”

说着,成兰君侧身一转,与随春放一左一右站到了门扇边,犹如两尊门神。

温子珩见状,沉默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