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子珩垂眸瞧去,目光随即一滞。

淡黄纸页上,确实并未落半个字,而是一方用炭笔细细勾勒出的侧脸轮廓。

瘦剑般的墨眉微蹙着,眸光烁亮而专注、洪直鼻梁的一侧还坠着颗黑色小痣。

画的是个男子。

画的是......他。

温子珩不是一个自满自得之人,但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李澄玉画笔下的自己......好像格外高洁美丽。

世人常言字如其人,画亦如此。

字与画都能反应主人当下的心境。

倏地,胸膛好似被重重撞了一下,温子珩失措到呼吸都乱了几拍。

石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热酒的小陶壶不知何时已然被李澄玉掂下,沸腾的咕噜声逐渐平息,只有酒香更加浓郁。

熏蒸得温子珩头脑眩晕,就连身体也莫名发起热来。

耳边恍惚传来心脏鼓噪、脉管中血液汩汩流动的声响。

青年如玉的喉结滚了几番,才滞涩出声:“你......”

“善教要来点吗?”

二人又是同时出声。

温子珩望着少女手指的酒壶,意识分明停留在系统方才的警告上,口头却莫名其妙地应了下来。

接过李澄玉递来的杯盏,青年透白的指尖蜷了又蜷。

倒是对方先开了口:“善教喜欢澄玉送您的这份礼物吗?”

语气自然又随意,竟直接略过了画他小像这件事。

听得温子珩心绪杂芜又惴惴,不知该如何开口再提,只能如实地点头:“喜欢......”

他已经许多年没收到过如此用心诚恳的生辰贺礼,无法违心说什么不喜欢。

李澄玉果真同系统说得那般,很会讨旁人欢歆.....

青年不自在地拧了下眉,莫名想:她对旁的男子也这般用心吗?

“那善教可否也送澄玉一件礼物?”

李澄玉说着,捏着手中温热的果酒漫步走到对方面前,在他身侧的床榻上坐下。

二人的距离不远不近。

温子珩呼吸一滞,手中杯盏攥紧了瞬,而后又缓缓松了力道。

语气莫名有种尘埃落定后的坦然与平静:“澄玉想要什么?”

“善教什么都能给吗?”

闻言,少女忽然倾身靠近,漂亮眸子含着恍人的笑光,一瞬不瞬地凝着他。

对方挨得实在太近,温子珩甚至嗅到了自她唇齿间溢出的丝缕酒香,以及殷红的酒水在她唇上纹路缓缓洇晕开时的每一个细节。

青年喉间有些发紧,心脏钝重地跳着,然而他却并未躲开,任由对方清浅如云的呼吸扑洒在自己下颌与面颊,引起阵阵细密灼热。

“如果合理的话,我会考虑。”

此话一出,李澄玉勾起的唇角弧度蓦地变深,原本清亮如许的眸色缓缓眯起,酗着难言的深欲与幽光。

侵略感十足地寸寸碾压过对手的防线。

少女目光直抵着温子珩的视线,令他避无可避,同时恶劣地拉长了音调,一字一句。

“那如果我说,我想要善、教。”

‘善教’二字匍一落地,青年乌长下耷的睫梢陡然颤抖了几瞬。

即便心中早有预感,可惊讶与难言的失望仍如风暴般席卷上他的心头。

温子珩面上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原来......没什么不同吗?

李澄玉同其他女人一样,费尽心思谋求的不过是男子的皮囊。

青年绯薄的唇启启合合,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没什么、是正常的。

甚至这种情况的发生是有利于他的。

可原本清醒平和的目光仍旧有了隐隐恸裂的迹象。

就在这时,叮的一声瓷杯相撞,清脆声响短暂惊醒了沉没在繁乱如絮内心的温子珩。

他下意识抬眸,便见面前少女飞快地朝自己眨眨眼:“好了,不逗善教了。”

说着,李澄玉身体后撤,与青年拉开距离,身子端正语气轻快又真挚地道:“澄玉只希望善教以后都可以过得开心,不畏他人眼光、不惧世俗规训。”

“人生短短不过几十载,走好的自己的路,努力活得自信、自洽,得适又潇洒,才不算是虚度光阴。”

说完,少女再次朝他笑了笑,双眼弯成了两轮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