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梦白细察她面色,见她面色不好,便也?没勉强。举步进了屋。
贺凤臣正垂着眼在喝药,没束发,乌发披散着,拥着苍白的脸。
方梦白看他?病容,心里头实?在复杂。
他?跟阿风,前?两年因记忆受损,没有钱财,没有背景,吃尽了不少苦头,相依为命的那段岁月,尝遍世态炎凉。
他?不似阿风单纯,对人?或事,他?总不惮于先以“利”心揣测。
见除阿风之外,竟有人?愿为自己付出性命,如何不动容?更遑论,他?此前?,待他?实?有些不客气。
顿足,先行?一礼,难得真心,“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贺凤臣安静地喝完了药,才将药碗一搁,淡淡道:“我亦未曾奢求回报。”
他?这话说得又近似表白。方梦白大?为尴尬,腹诽这人?当真不会说话,三言两语,便将他?的感动、钦佩冲散了不少。
他?心思一淡,反倒从容微笑起来:“贺兄高义,舍己为人?,不求回报,在下却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辈。”
贺凤臣似乎也?早已习惯他?的道貌岸然,薄哂之,不以为意。
方梦白:“贺兄,身子若还有不爽之处,万望一定要告知小弟,也?好教小弟尽自己一番心意。”
贺凤臣:“多谢,免了,已无?大?碍。”
两人?你问?我答,各自尽了心意,安了心。
很快,方梦白便又退出了屋。
贺凤臣见他?推门而出,料他?方才囿于救命之恩跟自己周旋的辛苦,目下应当是?找阿风去了。他?也?不以为奇了。
心平气静之余,更想起一事来。
……他?救了他?性命,他?总不好再日夜防备着他?跟阿风的接触了罢?
他?思及,终于高兴了一点,觉得事情总算还没自己所?想的那般有这么糟糕。
方梦白出了屋便直接找到了阿风,见她心情有些低落,知晓她是?担心贺凤臣,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可人?为了救他?们夫妻俩还在病床上躺着呢,他?怎好再吃这飞醋?便若无?其事,柔声问?她:“饿了没有?”
阿风这才感到腹中空虚:“……有点。”
方梦白立刻捋起袖子,洗了手问?,“想吃什么?”
他?不喜欢自己老婆满脑子都是?别?的男人?。那个男人?方才救过?自己的命,自己待他?好点便是?,犯不着劳烦老婆为他?牵肠挂肚。
他?微微一笑,又轻飘飘补充了一句:“方才……瞧你对那些海味很感兴趣呢……”
阿风精神一振。想起自己之前?收获的大?生蚝,金枪鱼,三文鱼:“想吃海鲜拼盘!”
方梦白虚心求教:“是?为夫见识短浅了。敢问?娘子,这海鲜拼盘如何做?”
阿风突然想起他?出发前?带走的那瓶瓶罐罐:“阿白,你带了芥辣吗?”
方梦白一点就透,恍然:“难道是?鱼脍?要用芥辣调味?”
“对。”说到吃,阿风顿时?来了兴致,将贺凤臣也?抛之脑后,她兴致勃勃拉了方梦白到厨房。
“今天我来当厨子,你等着吃就好了。”
说着,她倒了点芥辣酱油,又拿起菜刀,给金枪鱼、三文鱼来了套回雪剑法。
嗯……脂肥肉腻,奶香四溢。
“你尝尝呢?”切完鱼,她迫不及待将筷子往他?手里一塞。
方梦白握着筷子,觑着盘中芥辣,暗暗心惊。
他?尤其怕这东西,呛得慌,每次吃总要丢丑,少有几次吃芥辣,为了不在阿风面前?丢脸,更是?使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强压下去,仍要保持微笑。
正踌躇间,阿风觉察到他?的犹豫,纳罕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方梦白强扯出个微笑,不忍令她失落,“并非如此……”
“唉。”他?闭目叹口气,将筷子一丢,“想要阿风喂。”
阿风:“……?”
好吧,老公正常的要求。
她贴心地挟起一块最肥腻的鱼腹,往料碟里滚了一滚,浸满了酱油芥辣,送入他?口中:“啊。小心点,芥辣有点冲鼻……”
方梦白闭目待死。
入口的刹那,芥辣直冲脑门,饶是?他?之前?做足了准备,仍不可避免被?辣得呼吸困难。
眼皮一热,眼里竟流出两行?热泪来。
阿风目瞪口呆地看着呛得面色通红,泪如雨下的方梦白。
方梦白平常在她面前?很少吃这些,她也?没想到这人?竟这么不能吃芥辣。
少年呛得眼泪汪汪,眼角鼻子都红了。
“快,喝点水!”她猝然回神,吓了一大?跳,忙抄起茶杯往人?手里塞。
方梦白忙不迭仰头灌了整杯,又被?水呛得直摆手,咳得惊天动地,好不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