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不去请大夫,你这伤怎么办?”颜霁更无语了。

裴济撑着双手坐了起来,“我自己能治,何况你本就没什么银钱,只需买些草药即可。”

“这么重的伤,郎君怎能自己动手?”娄氏十分吃惊,却不想他见他们家中如此窘迫,竟连大夫也不用,忙悄悄拉住颜霁,“晚娘,手帕换的银钱可还有?”

“还有点,”颜霁也知不能瞒她,当即从腰中掏出了剩下的那几个铜板,低了头,降低了声音,“都在这儿了,我的画没人肯收......”

“没事,这不够我那儿还有,”娄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颜霁松开了咬紧的唇瓣,又摸出了那块好玉,还未开口,便被男人出声制止,“我从前跟着家中长辈学过医,这伤不算什么大事,多谢大娘和小娘子的好意,救命之恩已然无以为报,如何还能再添麻烦?”

娄氏见他这般说,还要再劝,颜霁率先开口,“你要什么?我去准备。”

“一根咬木,几根止血草药即可。”

颜霁想了下,“小蓟可成?”

男人点了头,颜霁出门便寻,不到一刻钟,就端着砸好的草药走了进来。

床榻上的男人再一次开口,“还得劳烦小娘子动手拔箭。”

“什么?”颜霁简直要被他吓到了,看着他那两腿间刺入的长箭,立刻摇了头,“我从没干过这样的活儿,拔偏了怎么办?”

“无碍,”裴济望着她,“动作迅速,伤害便能降到最小。”

“我来拔,”娄氏知她害怕。

裴济却道,“我观大娘体弱,臂间无力,反而不好。”

颜霁看了看娄氏,又转头看向那伤处,面对此种情景,暗暗深吸一口气,硬着头上前。

热水备好,衣裳卷起,咬木塞在嘴里,一声令下,颜霁咻的一声,原本还插在膝间的长箭便被拔了出来,鲜红的血汩汩不止,砸好的草药厚敷一层,裹上粗布。

等这只腿包扎好,颜霁已经不惧了。

另一腿亦是如此。

忙完这一切,倚靠在床榻上的男人已经满头大汗,去了咬木,又交代,“还得麻烦小娘子今夜辛苦些,一旦起了高热......”

“我知了,”剩下的话不用他再说,颜霁也懂,刚清了伤口很容易细菌感染,从而引发高烧不退。

“快歇着罢,”娄氏在一旁给两人收了尾,颜霁端起仅剩的那点热水进了东间。

衣衫褪去,两条胳膊和腰间被树藤捆绑的淤青显露出来,戳了几下并不疼,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怖,颜霁拿着布巾轻轻擦拭,去了一身汗气。

待颜霁端着盆走出来,那床榻上的男人已经阖上了眼,娄氏却仍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阿娘,你去歇着罢,我守着。”

“今儿你奔波了一天,铁打的人儿也撑不住,”娄氏起身接过盆,“衣裳明儿再洗,不忙了”

话未说完,一眼注意到了她胳膊上的淤青,娄氏忙拉着人进了东间,强硬的卷起她的衣袖,看着从上至下没一处好地儿的胳膊,眼睛泛了红,“怎么?你把树藤缠胳膊上了?怎么这么重?疼不疼?腰上呢?是不是也伤着了?”

颜霁摇头,却不知不觉中侧身避过,双手抓紧了腰间的系扣。

娄氏如何看不到?

她一改从前的温言软弱,解开了那道系扣,看着腰间留下的深深浅浅的树藤印迹,眼泪扑簌簌的往下直落,不住的问,“疼不疼?疼不疼?都怪阿娘,不该让你自己进城,你才好就为阿娘受累吃苦......”

“阿娘!”

颜霁再也忍不住了,她跑了一天双腿乏力,画没卖出去,还摔了一跤,捡个人还把自己累的够呛。

眼中的泪似乎流不尽,争先抢后的喷涌而出。

她好想爸爸妈妈。

她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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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阿娘再不让你受苦了......”

“嗯,后半夜可要叫我。”

“知了,快些睡。”

青色帷帐半开,床榻上颜霁紧紧搂着娄氏躺在床上,贪恋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渐渐入眠。

娄氏听着细细鼾声,轻轻拍着的手终于停下,起身下床,坐到了西间的那张小凳子上。

晨光从木窗缝里照进屋内,驱散阴暗,宛若温热的手掌,轻轻唤醒了沉睡的颜霁。

“阿娘!”

颜霁趿拉着鞋,揉着眼睛便走了出来。

“啊!流氓!”

倚着床榻的男人轻抬眼眸,颜霁往下一看,立刻扯上了半开的中衣,跑回了东间,却还是不住地怒骂,“臭流氓!臭流氓!臭流氓!”

翻来覆去,只有这一句。

穿好衣裳,仔细看了又看,颜霁才重新踏出了门,一眼也没朝那西间扔过去。

满院子不见人,颜霁正要出门去,远远地便见娄氏端着木盆从河边走来,举臂高呼,“阿娘!”

“醒了?”娄氏走近,“锅里的菜面面好了没?”

菜面面,就是杂面掺着些绿菜叶子蒸的馍馍,颜霁也算见识到了从前家中老人总说的苦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