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变了吗?
还是沈易太好了?
颜霁不知道。
只是一看见他,她就难受,心里翻腾的厉害,可又不得不强压下去。
潘云儿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老沈先生和他们的姐姐们都期盼着他早日成家,这对身为独子的他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论家世,在附近几个村庄里,能有个正当的营生,家传的手艺,这便是很抢手的,即便他的相貌不是那般风流倜傥,可他笑起来带给人的温暖,是旁人都比不上的。
难道就因为这些吗?
她真是一个坏人。
原来,她舍弃不了的是这些,她一直坚持的不婚都是假的。
颜霁敲了敲自己发麻的腿,起身走出避雨的草垛,仰头看天,任由串联成线的雨珠打在她的脸上,也任由那些雨水从那双眼睛缓缓滑过。
她是一个坏人,故意糟蹋他的真心,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坏人。
泥水溅在衣衫上,走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一脚深一脚浅,可眼前的路也被雨水打湿了睫毛,遮掩的看不清了。
那座茅草小院恍若被打散的光晕,隐隐约约的,颜霁凭着本能走了进去。
“怎么淋着雨回来了?”
娄氏大惊,顾不得寻斗笠蓑衣,忙将那傻女子拉到了屋檐下避雨。
“怎么也不躲躲雨?这么大的雨淋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娄氏唠唠叨叨给她擦拭,也不见被她训斥的女子出声。
她慌忙抬头去看,这才发现她痴痴呆呆的,与那十几年前一样,唯有那两双通红的眼睛,还能瞧出些不同来。
“晚娘,”娄氏忙将人拉到怀中,“可是受委屈了?你跟阿娘说,怎么了?”
颜霁眨了眨眼,紧紧咬着唇,想要同她说无事,可还没开口,那泪珠怎么就掉了下来?
“真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可别吓阿娘,好女子......”
“阿娘,我是一个坏人!”
颜霁再也忍不住了,仿佛那洪水被卸了闸,抱着娄氏便嚎啕大哭起来,似乎要同那阵阵雷声比个高下一般。
娄氏听她哭得这般的撕心裂肺,心里也仿佛被人揪着了,同她一起难受,只能不停地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有什么都跟阿娘说,阿娘只你这一个女子......”
颜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明明也清楚的,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想好好的大哭一通。
“好女子,有什么都别怕,好好睡一觉,再大的事儿也能过去......”
娄氏轻轻拍着怀中还在抽泣的女子,目光触及那被淋到湿透的药包,怎么还不明白?
第19章 第 19 章 “我做梦了?”
雷声轰鸣,滂沱大雨砸落在窗棂上,狂风怒号,窗外的树影在风中呼啸着,忽远忽近。
裴济站在窗边,目光落在墙角那座茅草狗窝,呼啸的风似乎要那简陋的屋顶掀翻,那只土狗喊叫着,却毫无还手之力。
身后的人抱手劝道,“家主,还请您速速决断,冀州随时都可能被那反贼杀回窃夺,河东一应事物还等您定夺。”
裴济从那无能狂怒的土狗身上收回目光,状似无意,睨了他一眼,“你从何而来?”
韦牧抱拳请罪,“笃自常山接到长主来信,快马赶来,不知家主腿疾,未曾使人御马前来,还望家主恕罪。”
裴济眼眸低垂,转而落在那篱笆围墙外的两匹大宛马上,“无碍,你这一路必定是历经艰险,此事无需挂怀。”
韦牧恭敬起身,“临行前,长主信中有言,家主可经宛丘至东平,再至东岩。”
裴济眉头蹙起,语气清冷,问道,“长主在东岩?”
韦牧低头,“是,那反贼背地里联合荥阳驱杀我裴氏兵士,又逼迫长主出面正明,长主决然不应,自请下堂,后迁至东岩。”
裴济沉思片刻,应道,“即刻启程。”
“喏,”韦牧又问,“此处可作安置?”
安置便是派些人手留在此处,以防那反贼得到消息,来害了此处的乡户。
裴济盯着那被搁置在小几上用作逼他入赘穿扮的藏青色衣衫上,不自觉的回想起那项氏的粗鄙无礼,生出了几分薄怒,“不必。”
两人推门而出。
而内屋的颜霁也被吵醒了,她揉着红肿的眼睛坐了起来,听得风声愈大,旺财又喊叫个不停,只得披着衣衫下了床。
只见房门大敞,旺财站在篱笆土墙前不知冲着谁正在喊叫。
颜霁揉了揉眼睛,看着门外的黑影被吓了一跳,还没喊叫出声,才发现那站在马前的人十分眼熟。
回头一看,那西间床榻上空空如也。
原来竟是那待天亮便要与她成亲的人,也是那双腿有疾,拄着木杖在自己面前装瘸的人。
颜霁冷笑一声,真想怒骂一声!
可眼前的人轻轻一跃,上了马背,利落的挽起了缰绳,一鞭子抽打下去,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只听得一阵嘶鸣过后,两道残影匆匆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