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心里,自己始终都是她的仇人,这一点已经无法改变。
站在桥边过了两刻钟,才见裴钺的身影再度出现。
“父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裴钺不?再亲昵的唤他阿爹,即便是私下两人独处时,也?鲜少听到了。
“回去罢。”
裴济没有问他怎么这个时候不?在东宫,只?是坐上轿辇,回了太极宫。
裴钺看着远去的高高在上的人,眼前却是方才那?扇紧闭的红漆木门,一颗心似是被紧紧纠缠着,说不?清道不?明。
明明去年,他还?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一切又转瞬即逝,留下的尽是空虚。
建安四?年九月,入秋后,太极宫频频传召医正,百官暗中猜疑可是陛下龙体?有恙,但寻常见不?到陛下,朝中一切有太子代政,自当年开?朝,陛下便颁布了政令,三?日一小朝,尽数交与了太子。至于陛下,百官月余才能?见上一次。
至年底,祭祖一事也?交与了太子,一直不?曾露面的裴济,直到建安五年开?朝,才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打消了百官的猜疑。
这一年,裴钺十二岁。
众人眼中,他已满十四?,是一个可以选太子妃的年纪了。
裴济将明诏发给?了韩琮,此事便提到了日程上。
九月,入选的官家女子奉命入宫,拜见皇后。
当日,长乐宫的红漆大门并未打开?,皇后突发急症,代由护国长公主裴沅颁发懿旨。
次年四?月,万物复苏,天?地交融,太子成婚。
这一日,裴钺跪在了太极宫前,一个时辰后,裴钺手捧圣旨来到了长乐宫的殿门前。
“阿娘,今天?是儿子的大婚之日,还?望阿娘与儿子相见。”
裴钺捧着黄灿灿的绸布,终于见到尘封已久的门在这一刻重新开?启,他心中的情绪难以言明,但泛红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什么。
他大步走到门前,却又忽然停下,不?敢踏入。
“钺儿。”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裴钺猛然回头,却见阿娘穿着粗布衣衫,手上满是泥污,发间也?空空如也?,却极是温和的站在树下,周身似是泛着一圈光。
“阿娘!我来迟了……”
裴钺快步走到她身边,跪了下来。
“好孩子,快起来。”
颜霁身旁只?有一个绿云,其他的人都被她撤走了,她道是还?能?动?弹,不?用人那?么伺候。
除了门外的守卫,偌大的长乐宫就只?有两个女子。
颜霁在这座宫殿内,自给?自足,便是饭食她也?是自己动?手做的,因此眼下来看,这座宫殿已经变成一块田地了。
裴钺从不?知道阿娘是在过这种日子,他扫视了一圈,愈发痛恨自己。
“阿娘……”
“别难过,这样的日子是我最欢喜的。”
颜霁净了手,拉着他坐到了窗下,细细打量了一番,“长高了,也?壮了。”
“这疤……”
裴钺看清了颜霁额间的疤痕,他颤着手,不?敢去摸。
颜霁反而笑了,伸手摸了下,“还?能看出来?看来是你绿云妈妈骗我,不?过也?没什么,我年轻时也?不?是貌美的娘子,何况如今你都长这么大了。”
“阿娘,疼吗?”
裴钺的手轻轻摸了上去,自那?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阿娘了,有时梦里都想不起阿娘的模样了。
“不?疼,”颜霁笑了笑,“你可怪阿娘?”
当年她为了设局引裴济上钩,不?惜害了他的性命,这不?像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会做的事。
但她做了。
“不?怪。”
裴钺已经长大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羽翼已经脱离了裴济的掌控,有些?事他从来都不?知道,裴济也?不?会让他知道。
“阿娘,今日是我大婚,等会儿到了时辰,还要请您去做礼。”
“大婚?”
反而是颜霁有点没明白,她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还?是不?大确信,“你今年才十三?不?是?我记错了不?成?”
“阿娘,儿十五了。”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应历七年的人。”
“今年是……?”
“建安五年。”
颜霁这时才想明白,他们这里算的是虚岁,但一个让十五岁的孩子结婚,似乎还?是有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