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裴济曾言,不过是活捉项娘子,即便如此,依他所察,活捉二字,无意于是请项娘子回去,家?主无论如何是不会允许他们伤了项娘子性命的。
毕竟,这些时日家?主对项娘子是一再忍让,即便项娘子三?番两次出逃,又挥金如土,可家?主都不曾对项娘子有分毫的处置。
李平的话并没有劝动颜霁,她现在谁都不信。
握着剑柄的手用了力气,刺进了那?人犯的胸口,从那?胸口流出的鲜血刺痛了她的双眼,颜霁抽手拔了出来。
“说了,我放你一命,否则你得替背后之人给我阿娘偿命”
李平知?她此时心绪不清,适时说道,“项娘子,此人是死士,您这般是问不出来的,只?能等回了冀州,交于陆机,他定能问出来。”
颜霁没有说话,头顶的雨水不见停,把她从头到脚都淋湿了,滴在身上?的每一滴都像是一声?叹息。
“你不说,就给我阿娘偿命罢!”
颜霁目眦尽裂,心底无尽的恨意和痛楚如同潮水般,似乎要?将她淹没了。
“你去死!”
颜霁举起了剑,朝着他的心口刺去。
和他射在娄氏身上?的位置一模一样。
“项娘子!”
李平忙出手去拦,不想?这看似柔软的项娘子力气不小,长剑在他的阻拦下?还刺进去了大半。
颜霁并没有松手,她阴沉着脸,瞪着李平,“松开!”
“项娘子,您现在这么闹是没用的,死士是不会轻易开口的,倒不如先为老夫人清洗身体,如何也不能让老夫人就这么入了殓不是?我这便去定上?好的棺木……”
这话终于劝动了颜霁,她松了手,转身进了屋,将院内的一众人等都无视了。
直到看见安安静静躺在床榻的娄氏,颜霁才终于褪去了浑身的尖刺,她的嘴角颤着,眼眶通红,双手举着,却不知?怎么为娄氏清洗。
“阿娘,你……你……对不起!……都怪我!”
颜霁双腿无力的跪倒在地,后悔和无助交织在一起,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伤痛哭出声?。
她甚至不知?道要?和娄氏要?说些什么,又从何说起。
情绪的崩溃让她几乎无法说话,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几乎就要?窒息,她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
难以自抑的身体反应让颜霁稍稍清醒了,她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她擦去了眼中的泪,轻轻的靠近,趴在了娄氏冰凉的身体上?,感?受着这个母亲对她最?后的爱护。
她从一个现代人忽然穿越到这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娄氏,是她无微不至的关爱,是她细腻温和的理解,时时刻刻都护着她,便是一个馍馍也都留给她。
那?些日子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遍遍闪过,悲欢之时都是她陪着自己?,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能作?一个小孩子,永远都有母亲的包容和关爱。
自己?消失了那?么久,一定很挂念自己?,刚才一见面,她就发现她瘦了很多。
思及至此,她的眼泪又盈满了眼眶,她捂着脸爬了起来,不敢把泪落在她身上?。
“阿娘……对不起……我……”
颜霁泣不成声?,更多的是她不知?道说什么,杂乱的脑子里冒出了太多太多,争前恐后似的,张了张嘴,最?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项娘子,水烧好了。”
李平一面命人去城里定了上?好的棺木,另有打理丧事的一应物什,一面又命人烧了热水。如今这个情形,他也不能就这么强硬的把人带走?。
那?样,实在是太不讲人情了。
说完,李平又退了出去。
看了眼被人押着的死士,李平暗叹了口气,这事儿是他的疏忽,本不该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样的事儿,更何况,看方才的情况,项娘子已经?把这笔账记在了他们家?主头上?,实在是他的罪过。
院内留了两人,余下?的仍藏在了暗中,眼下?摸不清楚情况,备不住背地里还会有偷袭,若是丢了项娘子,那?他的小命只?怕也要?不保了。
写?了密报,命人快马加鞭送出去,李平才堪堪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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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守空房的卢婉次日依旧没有等来裴济,当日裴荟的蠢钝愚笨,又加上?颜霁的出逃,两项罪责,裴济一并命人打了板子,这下?可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便是裴济没有直言,这一套办下?来,卢婉的面子也丢了大半,府上?的婢子们个个都是人精,暗地里早已经?落了眼了。
此事,卢婉当然知?道。
可她只?能强撑着,她不相信她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而裴济也不会不顾忌她范阳卢氏的名号,现在游戏才刚刚开局,她有的是时间。
“人到哪了?”
卢婉手里捏着针线,身前是一腾空跃起的五爪金蟒,已经?绣了大半。
没有接手冀州府内的一应事务,她给自己?找了个事儿做。
“家?主那?边传话来,人已在豫州宛丘,只?待那?项氏露面,必定逃不了,当即就能……”
砚秋说着,做了一个抬手抹脖的动作?,余下?的无需再说。
“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罢?”
“不会,派去的两个死士是荆州人士,真要?是查起来,也查不到咱们卢氏头上?,最?多是家?主同荆州开战,胶着不下?,那?边才派人下?了手。”
卢婉听了,不再多言,仿佛一心扑在了身前的绣棚上?。
那?厢裴济却是查出了颜霁当晚的消息来,他当即下?令,捉拿那?一批车夫,严加问询,必定将人在途中的一言一行?都摸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