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香扶着颜霁下了床榻,披上件厚衫挡着些?风,又进了小?房。
一贯的衣衫被他们打理得整整齐齐,有裳有衫亦有裙,尽是这时候正合适的,颜色样式各不相同。
“这些?可合规矩?”
颜霁大致扫了一眼?,又问叩香,她既是在裴济面前说了那话,此刻还是要再?装一装的。
叩香低头回话,“婢子早间都看?过了,大多都无碍。”
“那些?不合规矩的暂且都收了起来?”
正巧,这会儿青萍从外走了进来?。
颜霁回过身?问她,“昨夜可冻着了?”
青萍摇了摇头,她的情绪有些?低落。
颜霁注意到了,便问,“可是站得狠了,腿难受了?”
青萍不敢再?答,只摇了摇头,也挤出了一抹笑来?,“娘子可要穿新衣?这些?都是婢子问了的,娘子可要试上一试?”
颜霁见她想打扮自己,忙拒绝了。
“我?还想歇会儿,回头再?试……”
“婢子都想看?娘子试试呢,还有那些?首饰……”
说话间,门外兵士来?报,竟是卢三娘来?了。
几?人立刻停下,那吵闹声?也戛然而止。
颜霁朝青萍点点头,这会儿只能由她暂且去应对,那卢婉不知昨日在裴济面前说了什么,今日竟然还会再?来?。
这厢颜霁又指了身?银线缂丝芙蓉裙,便由叩香扶着转回了内室。
由着叩香给她穿好?了衣衫,又坐在铜镜前,打开了装着首饰的妆匣子,挑选了起来?。
“叩香,今儿梳个高些?的。”
“喏。”
过了片刻,叩香放下了手?中的玉梳,恭敬的捧起了铜镜。
颜霁微微侧目,映着铜镜里的面容,令人觉得陌生,一双杏眼?微微上挑,娇嫩妩媚中带着几?分凌厉之色,面中点蕊,而后耸着繁复的如意高寰髻,鬓边别着金镶宝芙蓉钿,其后又坠着金银错云纹簪,颜霁只觉得这镜内镜外恍若隔世般。
“叩香,你这手?艺回头教教我?。”
颜霁抚着鬓边的蕊发,将目光从那铜镜前收了回来?。
外室一直等着的卢婉听见了那窸窣的脚步声?,不由自主的扬起了下巴,挺直了脊背。
越过屏风,只见一双芙蓉翠玉屐出现在眼?前,往上再?看?,那一身?装扮与昨日竟有着千差万别,毫不似那庶民之女。
卢婉心?中愈发警惕,这个项氏果?然不是那等俗人,内里颇有心?计,此番能全?身?而退,又将裴济哄得为她甘散银钱,岂能小?觑?
颜霁坐定,端起茶盏,慢饮一口,方才开口,“不知三娘今日大驾光临,可有指教?”
卢婉面上波澜未起,反而笑道,“我?岂有指教?细细说来?,倒是我?该向你请教才是,短短几?个时辰,竟能收罗出那么些?的首饰,想来?你这婢子惯是个熟手?的。”
颜霁笑了声?,目光从青萍身上淡淡扫过,“这你倒是想错了,她不过是仗着什么光彩选的,说到底还是要多谢家主大恩,若不是他拨了银子,我?一个家底都没的人,能买得起什么?”
卢婉嘴角的笑顿了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若是旁人,伯渡哥哥定不会随意能拨了银子去的,能令他如此挥手?的,这郡府中也只有你一人了。”
颜霁笑了笑,没有否认。
她折腾这么大一圈,就是要让卢婉清楚的知道,她即将会成长为她的强大对手?。
只有认识到这一点,她才会后悔,后悔要害她,后悔和裴济联手?勾结,后悔她当日的决定是多么的错误。
颜霁的嚣张气焰愈发强盛,她面上的笑意毫不掩饰,便是她高贵如卢氏,此刻在她颜霁面前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一仗,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两两相对,卢婉到底还是败下阵来?,裴济那略带深意的话还犹在耳边。
“三娘,待你过门,自是这冀州主母,裴氏主母,你要的名我?自会成全?与你,可那松雅山房的事儿,你不该插手?。”
“她不过是一庶民,自不会去扰了你的。”
这话无疑是将颜霁护在了裴济羽翼之下,她还未进门,裴济便提前来?跟她打招呼了,何尝不是一个警告?
警告她那项氏是他的人,是他的在意之处,是他的禁忌所在,是她决然不能冒犯的。
卢婉听得心?中怒火丛生,如此看?来?,她还是这冀州主母,裴氏主母吗?长久以来?,这府中上下,岂还会认她为主?
这背后所涉之情,裴济可有为她思?虑?
答案,卢婉当然明白。
可卢婉面上仍是含着一抹浅笑,甚至又颇为体谅,通情达理。
“伯渡哥哥放心?,既是她愿意留下,所图也不过些?首饰衣衫,我?自会安抚与她,必不扰冀州大事。”
回忆过那尴尬场面,再?看?面前此人,卢婉面上的笑愈发绽了些?。
直至踏出院门,回到千华苑,卢婉面上已经僵硬的笑容方才消退,眼?底露出一抹冰冷的寒意。
“锦书,去传砚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