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那过年都做什么?”
颜霁不知道宛丘怎么过年,但青萍离那儿也不远,想必是大差不差的。
“我们那儿趁着天不黑就吃了饭, 也有叔伯家?一起也凑凑热闹的, 我和阿弟他们就摔炮竹玩儿, 贵人们也都放花, 能噼里啪啦的响一夜,可热闹了……”
提起了话头,青萍的小嘴巴就不停了。
颜霁听着她的描述,脑海中?慢慢勾勒起了一幅画面, 沈易此刻应当也被潘云儿缠着放花了,他们家?还?是能买得起几筒花的。
阿娘或许也在,有沈易在,他不会?让阿娘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年的。
“对了,还?得守岁,我和阿弟总守不住,困得直打盹儿,娘子,今儿咱们也守岁罢?”
颜霁回过头对她笑了下,“成。”
候在一侧的叩香一直没?有说话,她只是等着,等颜霁自?己回去,家?主什么时候回来,他们都不知道。
可有一条,再不能出?现当日的情形了。
那夜的事?情,以次日绿云姐姐被打了十大板子收了尾的。
到现在,绿云姐姐还?不能下床。
叩香牢牢记在了心里,任娘子再怎么说,她也再不敢偷懒了。
等青萍阖上了眼睛,颜霁轻轻给她盖上被子,从那房里走了出?来。
凛冽的北风吹在脸上,总是又干又冷,颜霁站在檐下看了看满是烟花的天空,没?有丝毫过年的欢喜,紧蹙的眉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叩香,你去看过绿云了吗?伤怎么样了?”
颜霁的手里没?有散碎银子了,便把一张小银票让叩香捎给了绿云,算是牵连了她的一点补偿。
她也出?不去,只能向陈从老先生讨了些?上好的伤药,便是再好,伤筋动骨也得养上些?日子了。
叩香上前回话,“婢子去过了,绿云姐姐托婢子向您道谢,还?说她那里您别挂心。”
听着天空中?的喧嚣,心中?只觉得愈发清静,颜霁点了点头,“养着也好……若是那伤药银子不够了,你再同我说。”
“喏。”
叩香想起绿云姐姐的交代,“这银子必是娘子自?己的体己钱,我若是不拿,娘子心里必定过意不去,回去娘子问起,便不要再给她添乱子了。”
那日晨间,绿云被人带走的时候,她看见了从床榻上飞奔下来试图护她的娘子。
她被拦在门前,大怒,甚至口不择言。
“放空她!”
“裴济,你混蛋!”
……
绿云有点动摇了。
她没?想到颜霁会?为她对家?主不敬,当着那么多人口出?狂言,她甚至害怕家?主听了这话,会?不会?也对颜霁做什么?
可并没?有。
绿云大约才出?了点什么。
娘子对家?主而言,是很不同的。
毕竟,同样的事?情,如果?放在别人身上,只怕早就被韦将军带走了,说不定又是一场血腥。
娘子,或是有造化的。
因此,绿云才这般交代叩香,还?特意嘱咐,“一定要小心伺候,娘子虽然心善,咱们却不能偷懒。”
叩香牢牢记在了心里,蜷缩在脚踏上,时时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娘子,怎么了?”
颜霁翻了个身,“没?事?,你睡罢,我这会?儿还?不困,有事?我喊你便是。”
叩香围着被褥,应了一声喏。
她还?是想离开这里,颜霁无?法蒙蔽自?己,她的内心是渴望自?由的。
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她总是无?法适应,她已经在强迫自己尝试着接受这里的生活了。
可她的幻想,总会?被打破。
敲打在绿云身上的板子还犹在眼前,血淋淋的画面总在脑海中?闪过,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想起那可怕的场面。
在这个吃人的地方,脑袋是随时都会被人夺走的,血腥和暴力?随处可见,人的头顶上总是悬挂着一把无?形的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鲜艳的红色随时都有可能喷溅在眼前。
而使用这一切的人,他又是一个疯子。
轻而易举就能对人使用暴力?,手中?的权力?至高?无?上,可以随时要了一个人的命,一个拥有权力?的却无?法控制自?己的人就是一个恶魔。
裴济就是这样一个疯子。
他不讲信义,不重恩德,没?有什么能让他产生改变。
当然,他也很卑劣,利用她身边的人,把她主动困在这里,甚至逼得她不得不主动谄媚与他。
颜霁尝试过了,她捂住自?己的耳朵,却没?有任何作用,她紧闭着双眼,却还?是挡不住那滴滴血迹出?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