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族到?底居于皇权之下,再势大还是要毕恭毕敬,方才他们也是这?般流程,崔经颇感无趣,喝了口茶水。

不料下一刻,他就听见李愿清脆的嗓音在殿中响起:“草民,拜见三皇子妃。”

无官身,自该称草民。但后半句为何只拜三皇子妃,二皇子、三皇子不是还好好地坐在席上吗?

李愿的话还在继续,他仰起头,顺滑黑发在微风吹拂下轻轻飘起,嗓音清凉:“吾,倾慕三皇子妃许久,今朝得见,甚为欢悦。”

崔经一口茶水喷出来,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神错愕,疑心是自己幻听。

纷纷抬头看去,果见三殿下脸色冷沉,眼神布满寒霜。

什……什么??

奚父同样愕然,更别提奚景弈、宁池意、卢遇之、常亭月等人。

奚父旁边的户部?侍郎林跃视线转到?他身上,意味深长般道:“奚大人还真?是教养出了一个?好女儿,成了婚也能引士族相争。”

奚父冷汗涔涔,面上只能打着哈哈:“小女的确少有才名,这?位赵郡李氏子弟大约是倾慕小女才华罢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曲江庭内一片寂静。

无论是红袍官员、世家公子、闺阁女眷,此刻都静至无声。

实在是,太冒犯了。

这个李愿怎的如此胆大包天。

奚叶看向规规矩矩一身黑衣打扮容颜姝丽的微生愿,乐不可支。

他黑洞洞的眼眶一瞬不瞬,望着自己,嘴角含笑。

这?只魔还挺大胆的。

一向禁锢宫廷,困守人间行事?准则,他突然来这?么?一出,奚叶也跃跃欲试。

这?人谁啊?

谢春庭拧眉,拉住她的衣袖,语调微寒:“奚叶,你不要太过分了。”

他俯视着到?了此时此刻眼神仍然痴迷追随自己妻子的逾矩士族公子,语气森冷:“无礼!赵郡李氏是如何教导你的?”

他紧紧盯着这?个?少年,语气冰冷,嗤笑一声:“本殿见你应当年满二八了,对京中礼仪却还如此不熟悉,不若重归蒙童书塾,好好反思己过。”

男子开蒙后大多入书院,蒙大儒教导。三殿下此语,自是在斥责此人无规无矩,蔑视礼法?,连三岁幼童都不如。

微生愿看着今天?尤为美丽的姐姐,心跳怦怦,几乎克制不住,闻得此语漫不经心道:“殿下,我?如今方过十五岁生辰,自然不比殿下庄重老练,待李愿归家之后一定熟读《礼记》,必不叫殿下失望。”

李愿嘴上恭敬顺从,可谢春庭哪里听不出来,这?人话里话外都是在说自己年纪小不懂事?,顺带讥讽他年老古板。

好一个?无赖。

还嘴毒。

谢春庭出身高贵,母族显赫,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讥讽至此,不由气得半死,再一偏头,看见奚叶与李愿对视后唇畔加深的笑意更是心慌。

她不会?当真?喜欢这?等青葱小子吧?

不是,谢春庭心里呕得要死,他也才十八岁,应当也算青春芳华吧……

谢春庭牢牢牵起奚叶的手放在案几上,势必叫那冒犯无礼的少年看得清清楚楚,他嘴角一丝冷笑:“本殿知道了,退下吧。”

果不其然,那少年见他执着奚叶的手,眼眸中顿时显现戾气,不甘不愿才退后几步回了座位。

和我?争,你也配?

谢春庭轻哼一声,兀自将奚叶的手扣得紧紧的,举杯喝下烈酒,神情愈发冷傲。

一场闹剧过后,众人老老实实作鹌鹑,但心里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嚯,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赵郡李氏子弟居然敢与如今风头正盛的三殿下打擂台,且此人容色甚佳,实在为人惊叹,平添了一分艳彩。更别提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暗流涌动,单这?些?已经能叫他们心潮澎湃咀嚼半日了。

刺激!

曲江庭宴席还未正式开始,就已经有这?么?多令人津津乐道的大事?了,他们不由心怀期待,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庭外铎声震地,百姓呼喊万岁,乐声奏响,一派肃穆。

曲江庭正门洞开,天?子偕宫妃及尚未开府的皇子公主驾临。

众人齐齐跪倒,以?大礼俯拜,垂首恭谨:“恭迎陛下、皇后。”

帝后并行,冠冕加身,侍女们持长杆宫扇相随,场面庄严宏伟。后头则是头戴花冠的容淑贵妃及四皇子谢嘉越,其余妃嫔及公主慢行其后,天?家华贵,满是威严。

待一一落座,建德帝立于高台之上俯看庭中臣民,嘴角翘起:“诸位爱卿平身。”

众人齐声道:“叩谢陛下。”随即撩起衣袍,回退一步,迈入座席安坐,动作整齐划一,荡开肃穆美感。

建德帝的气色很?好,轻瞥一眼身侧大监,肖福立马心领神会?。

“开席”总领太监肖福声音嘹亮,萦绕殿内,随着这?话传开,宫人们捧着佳肴珍馐鱼贯雁行,乐伎奏响乐曲,吕钟磬音嗡鸣,《九雍》宴乐舞轻盈飘逸,室内一时气氛融融,朝臣欢悦,尤其初次来到?曲江庭的年轻修士们更是难掩激动。

这?鹿鸣山还真?是没白去。

云柯尹正跟着陛下祝酒词饮下一杯佳酿,瞧见旁边眼神耷拉的奚景弈,不由心中纳罕。

这?位仁兄当初在鹿鸣山与自己同吃同住,虽修行上不太上道,人倒是热情得很?,知晓自己是长安人士,此次进京需远赴皇城,特地相邀同住奚府。

不过这?好朋友怎么?从刚才起就有点?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