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叶对着圆月黄铜镜左右看了看,抿唇一笑,姜芽看着镜子中明眸皓齿的大小姐,也十分高兴:“大小姐很适合这样殊艳的打扮呢。”
奚叶微微一笑,垂眸打量着自己身上穿的花茶软烟罗襦裙,外?披轻衫,的确殊艳。
殿外?有人推门?而入,脚步却忽然停住,似愣在原地。
簪花金步摇,女子容色昳丽摄人,微微上挑的眼尾更彰显了她的艳色。谢春庭甚少见奚叶这样张扬明媚的打扮,不由呆了一呆。
轻咳了声,他才慢吞吞走到奚叶身边,眼神落在黄铜镜中美?极的面容,沉吟几分:“我觉得可?以换支发簪。”
谢春庭受望族教导,长于宫廷,宫中美?人甚多,长期熏陶之?下,他对美?的感知也远超一般世家子弟。
奚叶低垂着眼,却是乖顺地往他那侧靠了靠,仿佛任君采撷。
她这么乖乖的,意思是任他装扮吗。
谢春庭内心雀跃,表面却是倨傲淡然的模样,抬手拔掉那支金步摇,从妆奁中拾了支垂珠玉钗,在她满头乌发中比了比,满意地别进发丝间。
“好看吗?”奚叶看着镜中的自己,弯起嘴角,与谢春庭对视着,轻声问道?。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①
一旁的姜芽识趣地退出内室,开始张罗着去?往曲江庭所需物事?。
偌大闺房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谢春庭呼吸重了几分,忍不住低头去?寻奚叶微凉的唇瓣,却被她偏头避开,柔柔道?:“别,等会妆乱了。”
明知道?她此刻的乖顺可?能是故意为之?,谢春庭还是难以压制嘴角的笑意,他拉着奚叶站起身往院外?走去?,走到一半想起什?么不对,忽地松开手,从琅无院偏厅中寻来一顶幕篱,结结实?实?罩在奚叶头上。
隔着白纱朦胧,谢春庭好似瞧见了她呆愣茫然的表情,嘴角弯起,轻哼一声:“本殿才不愿意让他们看见你,今日宴席中你都要戴着幕篱。”
奚叶弯弯嘴角,这算什?么。
视自己为他的所有物吗?
当然她今日目的不在此,故而她乖乖“哦”一声,戴正了幕篱,还歪了歪头:“殿下,这样可?以了吧?”
一向凶神恶煞的蛇蝎女子居然如此顺从可?爱,谢春庭心中纠结,有些踌躇又有些不定,想了想悄悄擦了擦手心濡湿的汗,还是去?拉她柔软的手,骄矜地昂起头,话也不说,就那么拉着她到了府外的华美车驾前。
他率先?跳上了马车,矜傲地转过身,朝戴着幕篱站在马车前的女子伸出手,语气?别别扭扭:“上来。”
奚叶仰起头,看着日光下姿容绝艳的夫君,他果?真一如当年般情意缱绻,好似眼中心中都满满当当住着一个奚叶。
前世她就上过这种当了。
至于今生么,她弯了弯嘴角,面上满是柔顺,将手轻轻放在夫君手心,手被用?力拉起,一个旋动间,就落入他的怀中,两人亲密相依,外?人瞧见,只会道?三皇子夫妇真是情意绵绵。
做戏么,谁还不会呢?
小厮驾马,驶过上京街道?,往曲江庭而去?。
奚叶坐在马车中,用?力掐住虎口,月牙形的指痕宛然印在上面。她垂下眼眸,胸口轻轻起伏。
不过,还真是恶心。
奚叶偏了头,掀开金丝帷幕一角,外?面行人熙熙攘攘,上京街道?旁一重接一重的飞檐翘角迅速闪过,如河水流淌永不停歇。
此刻人间的确繁盛如花。
她的唇畔一丝笑意。
马车中,谢春庭有几分不自在,眼神看来看去?,就是不落在奚叶身上,想了想,他从车厢中随手翻出本书册,刚一打开就立马合上,眼神羞怒。
偏生旁边的小女子还在此时凑过来,语气?好奇:“殿下在看什?么书?”
谢春庭羞恼地将书册盖上,一口否认:“不过是些闲书罢了,无趣得紧。”
闲书?奚叶看着谢春庭迅速染上绯红的耳畔,还有颊边那一丝可?疑的晕红,半笑不笑地收回视线。
嘁,在这装吧就。
她屈起手指推开旁边的幕篱,指尖绕着发丝打转,眉眼盈然。
陛下大宴曲江庭,想来有许多故人在,她可?得好好想想,如何以新人之?心对故人。
*
曲江庭内。
宫人捧着各色杯盏、果?碟鱼贯而入,垂目恭敬。
宴席是按品级分的,上首为帝王御座,身侧是皇后之?位,再下便为新晋了位分的容淑贵妃及其他妃嫔、皇子、公主?之?流。
庭中两侧设下坐席百众,遥遥不见尾,一道?为鹿鸣山修士,一道?为江淮水患有功之?臣,朝中官员、五姓七望族中代表及水患将领列席其中。当然,那位被天下人视作?高义的邵氏家主?坐席自然在最前面,与皇室勋爵比邻而坐。
现下,已有不少人列席,零零散散坐着,只等御驾从宫城来此宣布开席。
有熟识交好的官员不免趁此机会攀谈,曲江庭外?百姓涌涌,庭内也是热闹无比。
奚景弈跳下马车,看着眼前富丽堂皇气?势恢宏的庭院,不免叉腰得意:“陛下这次真是大手笔啊。”
在鹿鸣山修习的日子里,他每日只能面对着青翠山林苦练术法,已经许久未见到这样恢弘气?派的场面了。
奚清正也看着庭院正中匾额,上面是陛下亲题的“曲江庭”三字,笔走龙蛇,气?吞山河。
他捋捋胡子,带着几分感叹,陛下的确大手笔。
此次天子与民同乐,一为庆贺修士学成归来,二为庆贺江淮水患治理?功成,三则是为了庆贺燕老将军平定西北胡人叛乱。大周国定,喜事?多多,天子心悦,于他们做臣下的来说也是好事?。
如此风调雨顺,往后才可?辅佐帝王开创百年基业,彪炳青史,万古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