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掀开?帐幔, 专注地打量着, 终于确定这里?是?三皇子府。

埋葬了她光华岁月的三皇子府。

奚叶捂住胸口大笑出声?,真是?荒谬啊,兜兜转转, 她又回?到了这里?。

她还以为今生会在禁院与夫君缠斗一生, 不料他这么快就脱困了。

胸口起伏,奚叶嘴角溢出血迹,笑弯了眼,这也是?五行之力困住她的目的吧。

但那样的试炼怎么能算是?哀情呢?那分明是?她永生最为快乐的时光了。

长沟流月去无声?。海棠花影,不过梦一场。

奚叶落下眼泪,支撑着站起来。

侍女们听?见屋内的动静连忙推开?门, 正?巧见到口吐鲜血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晃晃的三皇子妃, 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奔过来扶住奚叶:“三皇子妃您终于醒了, 身体还是?不适吗,我们这就去请赵太医……”

为首的侍女急急出门, 剩余的侍女们一个为奚叶擦拭嘴角血迹, 一个整理衣裙披上外衣, 一个端来漱口清茶, 各司其职, 有条不紊忙碌着。

被侍女围绕伺候的奚叶胸闷渐渐平息,她抬眼,忽而想起来一个问题:“你们见到一只鸟雀了吗?”

想了想, 她补充道:“羽毛很漂亮,很乖的一只鸟雀。”

“或许,还有点黏人?”奚叶有几分不确定地加了一句。

晚风吹拂,一个侍女笑起来,微一施礼:“三皇子妃别急,那只鸟雀在这里?呢。”

她侧开?身子,博古架上一只昏睡过去的小小鸟雀映入眼帘。

鸟雀身体瘦了许多?,羽毛也不复之前柔顺漂亮,灰扑扑的,像是?雨打风吹尽,耗尽了气力。

奚叶蹙起眉头。

她在幻境中数着日子,距昏迷当日应当才过去半个月,它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她的神情变换一刻,看向自己掩映在宽大衣袖间的手腕。

还是?说…它用同样的办法喂她五行之力了?

但,一只鸟雀也能割开?手腕喂血吗?

奚叶沉默一息,慢慢抬脚走向鸟雀,身旁的侍女们对视一眼,低头小心翼翼,生怕三皇子妃责怪她们没有照料好这只鸟雀。

但她们可以发誓,每日都有为它备水备吃食的,也试图为它梳理毛发,不过每次都被它躲过去了。

估摸着正?是?因为缺了三皇子妃,这只鸟雀才会越来越憔悴,就如失了主人的松狮犬,也会一日日颓丧下去。

侍女们眼神僵硬不安,这真的不能怪她们。

求三皇子妃明鉴啊!

室内熏香缭绕,奚叶走到博古架前,她咳嗽一声?,手指轻轻戳了戳昏睡着的鸟雀。

指尖触到的脖颈依旧是?温热的,奚叶下意识松了口气。

下一瞬,瘦骨嶙峋的鸟雀缓缓睁开?眼睛与她对视。

那双滴溜圆的鸟雀眼睛里?一如初次相见般盈满惊喜欢悦:“是?姐姐!”

它扑腾起翅膀,一下扑进奚叶怀里?,蔫哒哒的羽毛蹭着她的手心:“我好想姐姐呀。”

屏息等待的侍女们也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过她们再一次刷新了认知,这只鸟雀是?真的很黏三皇子妃啊,这副黏糊劲着实让她们震撼。

有好几个侍女不由回?想往日在其他富贵人家见到过的鹦鹉、鹁鸽之流,似乎没有任何?鸟比眼前这只更为黏人了。

鸟雀依偎在三皇子妃怀中,眷恋依存,瞧着是?半分也舍不得离开?主人。她们观之眼泪汪汪,十分感?动,想来三皇子妃一定对其日夜悉心照料着,才会连一只鸟雀都对她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上京往日的传言果然并非捕风捉影,三皇子妃确为如玉美人,品行温雅,如切如琢,可见一斑。

醒得还挺及时。

奚叶不动声?色微笑,转身走到榻边。

她笼起鸟雀,倚在美人靠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抚鸟雀头顶的绒毛,神情若有所思。

鸟雀深深埋在奚叶怀里?,她自然也瞧不见它晦涩不定的眼神。

府院大门“吱呀”一声?,外头有人背着药箱疾步入内,见到奚叶顿时大喜过望,跪下叩头,看着她老泪纵横:“三皇子妃果然大好了!”

奚叶端详片刻,想起眼前之人是?赵饮泉医正?。

她笑意轻盈,那个被宋林一脚踢出上京的前太医院医正?。

当年瘟疫肆虐,他曾暴跳如雷指责宋林拿出的药方阴鸷伤人,却被宋林反将一军诬陷他弄权专术,企图打压新人,陛下盛怒之下,直接将赵饮泉逐出上京。

与这些鲜活的前世故人相见,真是?分外有意思呐。

奚叶笑了笑,语气轻柔,抬手虚扶一把:“医正?快请起,小女子还未多谢您仁德善心呢。”

赵太医站起身,难掩激动:“不不,是?臣该多?谢三皇子妃。臣借着您梦魇的疑难杂症,才得以精进施针技术。”

奚叶弯起唇,他的确应该多谢她。

毕竟,她已经把宋林这个祸害杀了。

从今以后大道宽途,他自可以做个埋头醉心医术的医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