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要出门一趟,殿下将大半个皇城都?控制在内,谢燕应对这样的局面已经有些吃力。
原本?借着陛下和皇后?的荫蔽,谢燕这个大周公主本?不?必担心,只是最?近殿下似乎很着急,急着送他的父皇归西。
偏偏皇后?在二皇子谢望澈病逝后?就半疯了?,完全无法分出心力看顾自?己的养女。
谢燕羽翼未丰,面对穷凶极恶的兄长自?然很是为难。
不?过,好在上京城中,也有人不?想看到殿下登临帝位。
奚叶进入皇城的时候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畅通无阻,踏上启明?殿的砖石台阶时,她的脑海里还能想起从前随着谢春庭在重大节日入宫觐见的画面。
她不?愿踏足宫城,也是因为这里有太多不?好的回忆。
殿门厚重,守门的公公是个眼生的小太监,见是她连忙鬼鬼祟祟拉开一条门缝,奚叶弯起嘴角一笑,注视漆黑的大殿片刻,迈着淡然的步子踏了?进去。
*
冷风瑟瑟。
谢春庭提笔一刻,洁白的纸张上瞬间浸透了?杂乱的墨迹,他心绪不?平,写字也混乱不?堪,像是心中的暴戾再也压制不?住,他一把攥紧宣纸捏成团,愤怒地?投掷在地?上。
抬起眼时,那双凤眼已经通红。
身边冒出个暗卫,低声耳语几息,又?悄无声息退下。
他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忽而一笑,手中的狼毫笔“咔擦”一声折断。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她了?。
谢春庭出门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住在别苑的奚子卿,她匆匆披了?狐裘,困惑地?看着一身朱雀铭饰朝服的神君,清了?清嗓子,尽量以温柔的声音询问,生怕再度刺激他:“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之前已经有好几次,因为她的神力衰减,对殿下的控制差点失效。
谢春庭的眼神望向她,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讽,最?后?表情?定格在一个懒散的笑上:“子卿,宫中来报父皇病重,本?殿须得去看看才是。”
话音刚落,谢春庭就看见了?眼前女子难掩惊喜的神情?,他看着她,思考片刻,发出了?邀请:“你想一起去吗?”
奚子卿惊喜是因为只要建德帝薨逝,殿下就能登上帝位,到那时连筹备已久十分繁琐的婚礼都?不?必举行?,只要他将她册封为皇后?即可?。
但一起去倒是不?必。她才不?想耗费心力去敷衍这群无聊的凡人。
她看了?眼一切如常的观澜神君,摇了?摇头,十分善解人意般道:“殿下去宫中一定有许多事要做,臣女就不?去了?,免得殿下还要分神。”
这话说得既体谅又?大方,谢春庭的神色幽深,良久牵动嘴角缓缓一笑,恢复了?奚子卿记忆里金相玉质的皇子模样,他如最?初相遇时一般温和缱绻:“好,忙完本?殿就回来。”
奚子卿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见空中又?飘落了?细密的雪花,她表情?不?耐,趾高气扬地?回了?院子。
要不是因为担忧不在神君身边,他会始终想着她那个长姐,她才懒得扮演一个贴心的知己。
谢春庭进了?宫城就下令人马停在城门外,只有小厮驾着马车缓缓驶在青石板上。
到了?巍峨殿外,有人抱臂上前:“殿下,请您下车。”
面圣必得遵从礼仪,尽管谢春庭已经是指定的未来太子,这一点也不?会有所改变。
且正因他地?位超然,朝中大臣无数双眼睛都?盯着,时不时就要在建德帝面前参上一本。
谢春庭转着手中的墨玉扳指,眼神莫测。
大约沉默了?一息,又?或者只是一瞬,御林军侍卫长才听见三殿下淡漠的声音:“若本?殿不?让呢?”
许是没想到从前一向十分擅长在外臣面前扮演父慈子孝的殿下今日会这样不?客气,侍卫长愣住片刻,眼神霎时变冷,他沉声道:“殿下,您是想要抗旨吗?”
皇城还未易主,只要王座之上坐着的人依然是建德帝,他们这些隶属历代帝王的嫡系侍卫,就只会听命于陛下一人,永远不?会改变。
谢春庭笑了?,他掀开帘帐一角,视线越过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卫,落在了?启明?殿高耸宽阔的平地?上。
那里站着一个女子,披着雪白的云锦披风,正居高临下看过来,眼神淡漠。
谢春庭的心忽地?满胀起来。
他有多久没看见奚叶了??
奚叶的容色如从前一样美?丽,不?过看着又?纤细了?几分,想来是日夜记恨他导致的。
谢春庭轻笑一声。
心知这是一场陷阱,他也还是想要过来。
明?知她想的是让父皇亲眼见证他的谋逆,他也还是甘之如饴。
如她所愿,其实?也没什么的。
她就是这样以他的痛苦为乐。
倘若他的痛苦能消解她的不?快乐,那便是他的荣幸。
所以不?消犹豫,谢春庭便迎着她的视线,轻轻抬手。
隐在暗处的诸多暗卫一瞬间包围了?整座宫殿。
侍卫长大抵没想到才刚放出陛下病重的消息之后?,换来的却是三皇子毫不?掩藏的野心,他拧起眉,国字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启明?殿的大门敞开,伴随着秀雅从容的宁四公子一声令下,无数士兵涌了?出来。
几乎没有犹豫,两边人马迅速动起手来,金戈交刃的声音响彻皇城。
许久之后?,细雪落满了?玉石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