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相对相厌,心照不宣。

你与我,相缠相杀,心知肚明。

堪称眷侣。

*

一连两日都在下雨,细雨霏霏,带来无尽的燥意。

归宁之日。

奚叶坐在桌前,支着头看谢春庭撑起院中唯一一把青竹伞,伞面陈旧,柄盖也被蚕食,然而当那双修长的手握住伞柄撑起时,俨然就是一幅清贵公子雨中徐徐漫步图。

奚叶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站在阶下直直盯着她伸出手,眼眸如寒星,她轻轻一笑。

奚叶起身将手放在他掌心,相携向院外而去。

短短一段路,两人离得很近,谢春庭低头就能看见奚叶巴掌大的脸,眼睫轻颤,容色即便在雨日蒙蒙光线下也昳丽如芙蓉,娇艳欲滴。

这两日,她独自待在西间,无声无息,倒叫他有些不习惯。

马车已经在外等候,禁院偏僻,少有人往此处来,有个小太监躬身道:“殿下,三皇子妃,请上马车。”

奚叶扫视了一圈,灰扑扑的车舆,通身黑漆漆,十分低调,陛下倒真是开了好大恩典。

谢春庭不发一言,径直进了车厢,奚叶也踩上车轼,不料雨露湿滑,踉跄一下扑进谢春庭怀里。

女子呼吸浅浅,扑在谢春庭脖颈间,乌发垂落,些许发丝落在他身前,这样的姿势说是情人绵绵依偎也不为过。

谢春庭想要推开她。

眼前的美人却不动声色按住他的手,眼神湿润,带着点将落未落的伤心之意:“殿下对臣妾就这样退避三舍吗……”

谢春庭沉默以对。

奚叶靠在他怀里,轻声细语:“殿下,您这样抗拒,陛下知道了,怕是会以为你不满这桩婚事。”

闻言,谢春庭僵着脸搂住她,两人亲密相依。

如若不是时机不对,奚叶几乎要大笑出声。

她转过头,睫毛颤颤,抬眼对小太监道谢:“多谢公公,我们动身吧。”随后放下幕帘,马车辘辘远去。

车厢内安静,只有怀中女子身子颤抖,像是忍俊不禁,谢春庭恼恨地松开手,坐得更远了几分。

好啊,就知道她是在耍他玩。

奚叶靠在影壁上乐不可支,这股愉悦到了奚府也没有减退。

她率先跳下马车,抬头看着奚府匾额。

只过了三日,她又回到了这里,细雨洒落,蒙蒙雨丝微凉,拂过脸颊。

奚叶转身,看向谢春庭。

面如冠玉的三皇子戴上兜帽,细雨中眼神冷寂。

他们一前一后迈入府院。

天色昏暗,奚府红墙青瓦,曲廊边木香花葳蕤盛放,花序团密成伞。

回廊重重,奚叶带着形貌掩饰的谢春庭慢悠悠迈入正院,伺候的小厮都不见踪影,只有管家站在正堂外恭谨行礼:“见过大小姐。”

至于身旁的男子,被他眼观鼻鼻观心忽略过去了。

而那个男子,也十分知礼地静立在一旁,没有开口。

奚叶温柔一笑,越过管家,往前走了几步,便到了奚父平日议事的正堂。

匾额厚重,上书“浩然正气”四字,笔锋行云流水,铁画银钩,入木三分。

她提起衣裙,迈过高高的红漆门槛,走进肃穆厅堂。

奚父半靠在红木圆背交椅上,厅堂黑影下整个人不怒自威。他身侧摆着一沓公文,此刻正翻看着,手边放着盏茶,热气升腾。

奚叶双手打开,端端正正行了个稽首大礼。

“女儿拜见父亲。”

见她出嫁归来仍旧如此恭顺有礼,奚父放下公文,声音里多了几分欣慰:“起来吧。”

没等奚叶开口询问,他便直截了当开口道:“昨日圣上特地留为父议事,允我休沐一日。”

议的什么事,自然是圈禁皇子脱困之事。

奚叶抿唇一笑。

奚父努力掩饰着,眉眼中还是有几分喜不自胜。他是当真没料到,陛下居然肯放三皇子出禁院,即便只有一个时辰,也能彰显帝王心意了。

看来嫁长女这步棋,也不算走死了。

他捋着胡子,满意地点点头,嘱咐她:“阿叶,你当勤勉服侍殿下才是。”

顿了顿,他又细心嘱托:“为父觉得三皇子离脱困禁院应当不远了,到时你也帮衬一下你妹妹。”

再怎么说,三殿下也是陛下成年的几个皇子中,最为进退得宜的一个,昔年大殿中奏对有序,且对政事颇有见解,辅佐这样的君王,也是臣子之幸。

你也帮衬一下你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