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之前?,他俯身?亲了下奚叶的嘴角:“等我回?来。”

奚叶弯弯眼睛一笑。

好啊。

室内沉寂,奚叶想了想,写了一封信,叫来姜芽:“将这封信送到长?公主府上。”

姜芽眼睛眨眨:“是那个嘉钰长?公主吗?”上次秋叶宴一见,她还?记得长?公主是第一个诘问大?小姐的人,瞧着分外冷冰冰,着实令人发憷,虽则后面长?公主和颜悦色了不少,但初印象之深刻实难令人磨灭。

奚叶点了点头,自然是那个嘉钰长?公主了。

久居公主府、鲜少出门的嘉钰长?公主,被心中疴疾折磨得忧思度日的嘉钰长?公主,手握利器可以为人保住性命的嘉钰长?公主。

昏迷许久,原本说好的过几日推迟到现在,奚叶想还?是要尽快。

毕竟答应人的事情必须要做到才?行。

她可是个很守信的人呢。

*

夜色如幕,上京灯火通明?,无数行人走在州桥夜市中,鳞次栉比,街道两旁茶楼、会馆座无虚席,天街遮幕下到处都是摆着青瓷香盒、犀角梳、刺绣香囊的摊位,月色洒落,宛如梦华。

宁池意靠在摘星楼二楼包厢窗前?,抬头看着弯月,手中捏着一个酒杯轻轻摇晃。

有人叫了他一声:“宁公子,怎么来了也不吃菜,这摘星楼大?厨可是好手艺。”

宁池意回?头从容一笑,举了举手中的瓷杯:“吾有此,便?足矣。”

那人还?未说话,旁边一酒气?醺然的红袍男子便?举着酒杯凑上前?与?宁池意干杯,脚步摇摇晃晃,嬉皮笑脸道:“我与?宁公子倒是同道中人。”

满座人哄堂大?笑。

蓄着络腮胡的青衣男子笑骂道:“冯三,我们?宁公子喝酒或是为了政事忧心,你又有何借酒浇愁之事?”

冯三醉得东倒西歪,大?着舌头:“我也苦啊!”

他锤了锤自己的胸膛,两行浑浊的泪滚下来:“我冯三,心里苦啊。”

见这叫做冯三的男子落了泪,众人一时面面相觑。青衣男子更是皱起眉,冯离是嘉钰长?公主的驸马,当初不过看他有几分机灵,才?将他带在宴席上,往日一同喝酒享乐,倒未曾见他失态,今日好端端的却当众说自己苦。

一个驸马能有何苦,这话岂不是在意指天家。

他沉下眼神,正欲发话,还?是宁池意抬起酒杯与?冯离碰了一下,叮当脆响,杳杳不绝,他眼神含笑:“共苦者?,当浮一大?白。”

室内尴尬气?氛散去,又恢复其乐融融,有两人便?将那醉醺醺意识不清的冯离扶回?了位置。

宁池意转过身?,孑然立于窗前?,掷开手中的酒杯,表情淡淡。

他人苦与?不苦,关他何事。

他根本不想听。

近日一直周旋于宴席间,他不过是徒劳盼望,只希望外界喧嚣替他盖下所有风声如潮。

谁知他之苦。

宴席过半,坐在门边的男子心领神会地拍掌,几个早已等候在外面的女伎便?走了进来。

奚叶迈进这间暖融融的房间时,随意扫视,眼神忽然顿住。

宁小公子也在?

她眨了眨眼,往左边迈了几步。

门边最近的男人支使着她们?坐下,奚叶慢腾腾挪动着步伐,坐到了唯一的空位旁。

屏风后乐师奏响琴阮,乐音靡靡,室内暖融融的,让人如同置身?春日。

酒酽春浓。

青衣男子手指扣在膝盖上,轻轻跟着节奏拍打,身?旁女伎递上来一杯酒:“大?人请喝。”

他笑了一声就着女伎的手饮尽酒水,环视一圈,看女郎们?皆身?着轻纱,妆容艳丽,容颜姣好,再瞥了眼兀自站在窗前?八风不动的宁公子,“啧”了声,喊道:“宁公子怎么不坐下同我们?一道乐呵乐呵。”

这古古怪怪的内阁学?士,邀他赴宴时倒是很给面子答应了,但来了宴席只顾喝闷酒,现下连美人也不肯赏,着实太无趣了些。

宁池意闻声神情停了一瞬,随即转身?淡笑道:“是。”

也不便?太过不合群。

素白衣衫,玉冠束发的宁小公子清清冷冷坐了下来,但看也不看自己,只顾瞥向半开摘窗。

窗外,有那么好看吗?

奚叶抿唇一笑,抬手自酒壶中倒上一杯酒,一线如注。

她轻轻拿起,扯了扯宁池意的衣袖,嗓音娇柔:“公子,请喝酒。”

宁池意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极为艳丽的脸,女子捧着酒盏,正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宁池意轻轻拧起眉。

京中酒楼女伎大?多化作浮靡妆容,连原本的容色都掩盖住了,但身?旁这女子,为何让他有种熟悉感。

他迟疑了一瞬,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慢慢喝尽。

奚叶笑了笑,并未在意宁池意落在她身?上探究的目光,素手再度斟酒,递到他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