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下身子,打量着昏过去的谢春庭。
身形瘦削,手臂血痕凝固,唇色苍白到干裂,掀开衣袖还能看见一些青紫伤痕。想来幽禁的这些时日吃了不少苦头。
她眼神怜悯。
真可怜。
怎么掌刑的公公下手如此不知轻重。
竟不知对我们的三皇子而言,再重的刑法也如片羽拂身,无甚影响。
理应再重些的。
奚叶的手指流连过他的脸庞,当真是金尊玉贵的皇室贵胄,禁闭了这么久依然从容不迫。
真希望他能换副脸色啊。
她站起来,抬手轻轻擦去泪珠,环视一圈,眼神落在素色床榻上,自言自语道:“身娇体软的弱女子总该睡床榻吧。”
“唔,要不还是问问殿下?”奚叶俯身,语调轻柔似情人蜜语,“殿下,您同意了吧?”
她一把扯过谢春庭的束发上下摇晃脑袋,换了种粗声调:“本殿同意了。”
奚叶捏着嗓音,娇娇俏俏道:“小女子多谢殿下。”
说完乐不可支松手,谢春庭的脑袋砸在地上“砰”一声。
房间内灯火摇晃,只有一个人在对话,如果旁人见了定要吓得魂不附体。
奚叶兴味盎然地收拾带过来的箱笼,洗漱完铺好床榻,安然躺下。
至于她的夫君,应当不介意夜半凉风噩梦缠身吧。
反正,迟早要习惯的。
室内烛火已被吹熄,黑暗之中,掩映在奚叶衣衫之间的薜荔镯幽幽闪光,长久嗡鸣不歇。
奚叶气恼翻身,吵死了。
这个怪物能不能安静一点。
她抬手抚上额头小小的伤口,其上血痕干涸,薜荔镯贴上之后却渗出细细密密的鲜血。
喝吧喝吧。奚叶微笑。
你也去死。
*
禁闭的宫室十分安静,奚叶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晨光和煦,日光洒落在室内,尘灰四溢。
奚叶下了床榻兀自梳洗,路过昏迷的谢春庭时忍不住抬脚踹过去。
男子睡得不大安稳,眼圈下乌黑一片,像是做了可怖的噩梦,被她一踢眼皮轻颤。
将要转醒的那一刻,奚叶当机立断俯身,捏着帕子掩泣,眸中泪光闪闪:“殿下,你……你终于醒了……”
谢春庭睁开眼,只见美人怀抱,乌发垂落在他耳畔,脸颊边热气浮沉。
他没有说话,伸手拨开垂落耳畔的如瀑黑发,坐起身。
谢春庭轻碰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掀起眼皮,蹙眉看向奚叶:“昨夜怎么回事?”
奚叶抬眼看着他,娇娇怯怯道:“昨夜不知怎的,殿下正好好说着话,忽然就晕了过去,妾身吓坏了,本想扶殿下去榻上休息,可……”
可什么……谢春庭眼神里是满满的嘲弄,她是在暗示自己搀扶不动他吗,所以他不能心生怨怼。
即便晾在寒夜整晚做遍整夜的噩梦,也是活该。
嘴上说着夫妻,做的却是各自奔飞的事情。
如同宫城内吞噬了母妃的那场大火。
昔年芙蕖盛事宠爱颇甚,今朝整族都可以屠尽。
口口声声情深意重,行事却是冷漠矫饰,谢春庭冷冷一笑。
他们都一个样。
他讨厌奚叶。
但眼下还需要她,起码在听到奚子卿的答案之前,还需要她。
谢春庭慢慢开口:“那真是,多谢你了。”
奚叶瞧着他变幻莫测的神色只觉有趣,闻言温柔一笑:“殿下是妾身的夫君,自然该照顾好殿下。”
谢春庭没再理会她,而是艰难地站起身子,去了侧间梳洗。
奚叶盯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神情漠然。
为了他,她将仅剩的金木惧意都用上了。
她养着的那个小怪物快饿死了,一夜嗡鸣不休,吵得她头疼。
他居然还不领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