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门死了很多人,蚩厌的回归扭转了局势,随后,是蛊门又死了许多许多的人,我不明白,他们本是同族,为何要自相残杀?蚩厌说,也许是为了地盘,也许是为了秘术,又或许是为了金钱权势,总之自古以来,人与人的战斗无非就是围绕这些东西。”

“我见过有人为了炼成‘血魂蛊’,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放过,也见过有人为了得到‘金蚕母蛊’,屠尽一整个寨子。”

“然后,他们的蛊虫都不受控制了。”

那是血流成河带来的反噬,他们不再是死在对方的手上,而是被虫潮撕碎吞噬,不过短短时间,大半个苗疆都被虫潮扫过,若是再不控制,不仅整个苗疆会不复存在,就连中原也会受到影响。

“那一天,苗疆来了很多外人,沧海洲的上官城主,慕容山庄的庄主,就连塞外的凤家堡的堡主也来了,还有很多很多的江湖人,这其中,有一位蒙眼的姑娘找上了我。”

那是一位气质恬静的姑娘,她蒙着眼,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五感里,竟是视、听、嗅、触、味都失去了,唯有口还能言。

她却不觉得自己失去五感有何不好的,高大的护卫守在她的身侧,便是她最好的引路人。

“薛姑娘,你还不明白你为何会来这儿吗?”

只这一言,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一开始对于蚩厌的名字为何会如此熟悉。

“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尤其是书中的反派,是一异族少年,他的悲剧并非是他个人造成的,而是从很久以前,来源于一个叫蚩厌的人。”

楚禾一惊,悚然抬头。

姑娘一笑,“我竟然到了那时才想起来,为了安抚狂躁的蛊虫,需得给它们献上一个特殊的人,能够奉献出血肉,身躯强大到能够化作万千蛊虫沉眠的温床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平息蛊虫的戾气,消弭巫蛊之乱。”

“所有的人都挑中了蚩厌,可我不想他死,他也不能死。”

若是蚩厌死了,那就真如书中所写的一样,百年后,蛊池里会爬出一个少年,他厌世又视人命如草芥,屠尽世人后,再带着破碎的世界一起灭亡。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会哭会笑,绝不只是一个个简单的纸片人那么简单,我忽然有了一个愚蠢而不自量力的想法,我要拯救这个世界。”

【宿主的任务,是拯救这个世界。】

楚禾再回想起当初被扔到药人窟里,系统在她脑海里回荡着的话,不知为何,有一种强烈的不对劲生了出来,但她却还没有足够的信息,找不到答案。

“但我其实也没有那么伟大,不想让蚩厌死的私心,才是排在第一位。”姑娘眼眸低垂,缓缓道,“所以,我跳了进去。”

楚禾回过神,“不对,只有一个特殊的人,能够身怀蛊毒之术,有强大的血肉可以”

楚禾突然反应过来,目光一顿,猛然间看向姑娘的小腹。

她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像是在安抚已经不存在的生命,唇角微微上扬,却有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衣襟上,晕开一朵深色的花。

“你想的不错,我放弃了我的孩子。”

楚禾在震撼中,失去了思考能力。

姑娘揪着衣裳,轻声问:“你告诉我,蚩厌活下来了,大家都没有死,对不对?”

她并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蚩厌无法独活。

到头来,她的牺牲并没有改变任何事。

楚禾唇角一动,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对,蚩厌没有死,大家都活了下来。”

第183章 傀儡(4)

面对这位牺牲了自己与腹中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姑娘,楚禾无法狠下心把那个残忍的事实告诉她。

如果她知道了自己所爱的人还是死了,蛊池里爬出来了一个顶替了蚩厌身份的傀儡,在这百年里屠杀了无数的人,那么她的牺牲,只会蒙上更重的一层悲剧色彩。

在姑娘希冀的目光里,楚禾硬着头皮,编出来了一个谎言。

“他统一了巫门与蛊门,结束了苗疆的内乱,成为了第一任巫蛊门的门主,苗疆没了蛊虫之祸,也没了杀戮,苗疆人与中原人通了商,人人安居乐业,持续至今。”

楚禾微微停顿,笑道:“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呢,只是……只是他一辈子都在想你,不曾将你遗忘。”

她听得很认真,目露欢喜,只有在楚禾提起蚩厌时,她眼里又有了落寞与愧疚,“我丢下了他,他不恨我吗?”

楚禾摇摇头,“他当然不会恨你,苗疆也好,中原也好,所有的人都知道百年之前的巫蛊门的门主,念了你一辈子。”

“原来,已经过去了百年吗?”她目光微微闪烁,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蚩厌,他最后是寿终正寝吗?”

楚禾的良心已经要痛死了,但她却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说道:“对,他活了整整一百岁呢!”

“那就好,那就好。”

她紧绷的身子放松,轻轻的舒了口气。

楚禾揪紧了衣角,心里像是有只爪子挠来挠去,让她坐立难安,

一片银杏叶随风飞舞,在楚禾面前飘过,又落了地,化作金色的光点消失不见。

楚禾微愣,随即抬起眼眸,瞳孔紧缩,“你怎么了!”

黄衣姑娘静静立在银杏树下,微风拂过,她的裙摆轻轻扬起,仿佛与飘落的银杏叶一同起舞,她却扬起唇角有了笑意。

“我该离开了。”

她的身影开始泛起淡淡的光晕,像是被晨光笼罩,又像是被秋意浸透,指尖先变得半透明,那抹黄如薄雾般在空气中散开,化作无数细小的金色光点,随风摇曳。

她眨眨眼,又是笑意灵动,“不对,准确来说,我早就离开了。”

百年之前,她腹中的孩子虽还只有两三个月,但这是蚩厌的骨血,所以某种意义上,让那些躁动不安的蛊虫们还是得到了安抚。

于是,她与腹中的孩子尸骨无存。

连半点血肉都不曾剩下的她,即使苗疆巫蛊之术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让死人复活。

如今的她,不过是心怀执念的人靠着多年血腥屠杀,搜集而来的记忆所凝结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