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砚听命,往前一步,笛声悠悠传来之际,他身形一顿,握着刀的手轻轻颤抖,竟是身体不受控制,想要挣扎却还是动弹不得。

笛声宛若魔音,透露着无形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力量,可以在瞬间激发出众人心中最深的恐惧,越是功力高深的人,受到的影响便会越是严重。

桑朵捂着耳朵,浑身发抖。

方松鹤长剑落地,支撑着身体,额上冒出了冷汗。

楚禾是在场唯一没有功力的人,反倒是成了唯一不受影响的人,她看向周围,感觉瘆得慌,再抬眸,心中一紧。

阿九红眸比起往常还要幽暗,骇人的血色,宛若沉寂的水面之下沉眠的凶兽即将要苏醒,掀起滔天大浪。

更令楚禾恐慌的,是他后颈那儿苍白的肌肤有了起伏不定的变化,好似是向来状态稳定的身体里,那些东西即将要失控的分崩离析。

“阿九!”楚禾踮起脚尖捂住了他的耳朵,“不要听,醒过来!”

他的身体紧绷的厉害,那起伏不定的变化也越演越烈。

少年的眼眸渐渐的失去了光彩,像是被唤回了那一段厮杀的日子里,失去了情感,只剩下了一具没有情绪变化的躯壳。

楚禾亲眼见到了他脸上肌肤裂开了一道口子,那里面隐约出现了蠕动的不知名的动物的肢节。

“阿九,阿九!”

小青蛇从楚禾肩膀上冒出脑袋,同样急得不知所措。

幽幽笛声,更是惹人心烦。

楚禾咬牙切齿,捡起了地上的石子,朝着笛声传来的方向扔了过去,“别吹了!”

一颗小小的石子,恰好砸中了树影之下人影的衣摆,没有任何杀伤力,“啪嗒”一声,石子又落在了地上,滚在了他的脚边。

笛声一顿,恍惚间,夜风送来了一道笑声,似乎是在赞赏她的不自量力,自寻死路。

那颗石子忽的腾空而起,携着千钧之力,直直的朝着楚禾飞来。

楚禾闭上眼,下意识抬手护住头,却又陷进了熟悉的怀抱,一只手挡在她的脸侧,握住了那颗化作了利刃的石子。

这颗石子再被抛出去时,恰好将暗处之人手中的短笛砸出了裂痕,笛声停止,被困在心魔里的人瞬间走了出来。

苍砚把桑朵挡在身后,握着刀柄,戒备非常。

方松鹤提剑而起,头一次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杀意,不敢松懈半分。

真正的背后之人已经出现,太过危险,太过强大,已经没有人能够分心地上的老者。

老者按着胸口,隐进了夜色。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你现在拥有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否则你不应该走出自己的心魔。”

树下,年迈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原来有了喜欢的人,便会给你带来如此大的变化吗?”

那人似是新奇,又似是感叹,还有几分想要窥视,想要探究的欲望。

阿九将楚禾护在身后,红眸微弯,似笑非笑,“你若只是好奇,那便收起这份心思,有些东西看得太细,你只会越发觉得自己可怜。”

那一边,桑朵只觉树下的人影越来越熟悉,到了最后,她不敢置信的道:“师父?”

她这一声“师父”,令楚禾与方松鹤都感到了意外。

但随着树下的人影慢慢走出黑暗,露出清晰的模样后,不敢置信的人又不仅仅只是一个桑朵了。

楚禾惊道:“吴大夫!”

吴大夫不再如之前那般眼睛发花,背影微勾,而是腰背笔直,目光里藏着几分玩味,整个人的气息与之前判若两人。

桑朵激动的往前一步,又被苍砚拉了回来,她无法理解,“师父,您失踪了那么多年,我找了您好久,为什么您会出现在这里!”

吴大夫看着桑朵好一会儿,思索良久,忽然点点头,道:“我之前好像是收过徒弟,记性不太好,有些忘了。”

他的记忆时常是一阵一阵的,时常是兴致来了想在哪里待着,便在哪里待着了。

楚禾忽然问桑朵,“你师父叫什么?”

桑朵怔怔的回答:“师父姓吴,名太祖。”

吴太祖,庙号太祖,吴国开国皇帝,孙仲谋!

楚禾头皮发麻,“沧海洲的林医女,梧桐村的武二郎,都是你!”

“许是吧。”吴大夫一笑,“记忆不太好,许多事情都忘了,似乎……我不久前还当过一段时间和尚。”

楚禾紧张的咽了口口水,“那个和尚,不会是唐三藏吧?”

吴大夫认真的想了片刻,“好像是。”

好家伙,四大名著全部凑齐了!

楚禾心中惊骇,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如果这人不是穿越的,那么就一定是他与曾经某位穿越而来的前辈关系密切,才听到了这么多故事!

阿九把楚禾的脑袋按回了背后,他手中短笛出现,旋转几圈,笑道:“我记得长老批过命,王不见王,你藏了这么多年,如今出现,是终于做好了以命相搏的准备。”

“我知道,你不想死。”吴大夫抚摸着手里出现裂痕的短笛,笑道,“可我也不想死。”

他看向夜色,柔声道:“今夜月朗风清,是个风景极好的日子,不如来做个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