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蠢女儿,被人算计了!而且算计得滴水不漏!
他心中怒焰滔天,恨不能立刻将江怜撕碎!但帝王的目光沉沉压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江怜早就料到他必然会保住女儿,北疆的军功,此刻是他唯一的筹码。
云震霆猛地从席位上站起身。
这位征战沙场的老将,几步走到御座前,轰然跪下。
膝盖重重砸在坚硬的地面上,沉闷的声响让所有人心脏一缩。
“陛下!”云震霆声音粗粝沙哑,强行压抑着悲愤,头颅深低,几乎触地。
“老臣……老臣教女无方!罪该万死!”他猛地抬头,额上青筋暴起,老眼布满血丝。
“瑶青她……年轻气盛,不识大体,定是……受了小人蒙蔽,才有此失察之处!但‘私通山匪’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她绝无胆量!也绝不敢做!这信、这玉佩……定是有人处心积虑设下的毒计!意图离间陛下与我云家,祸乱朝纲!”
他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地,“老臣恳请陛下明察!念在老臣父子在北疆多年,为陛下肝脑涂地的份上,瑶青她年少糊涂,给她一条改过自新的生路,老臣……愿代女受罚!万死不辞!”
他匍匐在地,高大的身躯因屈辱而微微颤抖。
江怜看着他,一身象征赫赫战功的武将常服,沾满灰尘,无比狼狈。
一个沙场悍将,为保女儿,在御前如此卑微叩首,云瑶青,你确实有一位好父亲。
席间一片死寂。
阿依慕指尖轻敲银杯。
许燕柔垂眸看着指甲。
萧景承居高临下看着云震霆,指间那封信笺被他随意搁置在御案一角。
他深不可测的目光掠过云震霆,扫过绝望瘫倒在地的云瑶青,最后,沉甸甸地落在了江怜身上。
江怜依旧跪在那里,高举玉佩的手臂微颤,手腕上的擦伤在灯火下愈发刺眼。
颈后的淤痕,格外触目。
萧景承的视线在她颈侧的淤痕上停留了一瞬。
江怜感受到那目光深处,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是审视?是了然?还是……对她的关心?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遍暖帐:
“云氏瑶青,在御前失仪,屡生事端。今日更惹此是非,虽有疑窦,然物证在前,难辞其咎。”
他的目光扫过信和玉佩,“念其父兄戍边有功,死罪可免。即日起,褫夺昭仪封号,降为才人,禁足翠芜宫,非诏不得出。每日抄录《女戒》《心经》百遍,静思己过。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云大将军,”他的目光转向匍匐在地的云震霆,语气不容置喙,“教女无方,罚俸一年,闭门思过半月。望尔等谨记今日之训,恪守本分,好自为之!”
第五十章允你离宫
“陛下!”云瑶青发出哀鸣,整个人彻底瘫软。
云震霆身体剧震,额头死死抵着地面,喉间发出一声呜咽,艰难开口:“谢陛下!”
萧景承不再看他们,他起身,玄色龙袍下摆拂过御案,声音淡漠:“起驾。”
“起驾!”王睿德尖利的嗓音划破凝滞。
暖帐内众人如梦初醒,纷纷离席躬身。
江怜看着各种目光交织,大多是幸灾乐祸,也有的是兔死狐悲的感叹……
种种情绪在无声中弥漫,这后宫便是如此,摔得越惨时没有人会将你扶起。
萧景承并未立刻走向御辇。
他的身影在灯火下拉出长影,径直走向跪在地上的江怜。
玄色皂靴停在她面前,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压。
江怜的心骤然提起,悬到嗓子眼。
他要做什么?
“起来。”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听不出情绪。
江怜依言,垂眼,恭敬站起,依旧保持着躬身姿态。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了她面前,此刻,伸向她颈侧那片青紫淤痕。
江怜全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下意识想后退,身体却僵硬无法动弹。
萧景承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她颈侧伤痕的边缘。
不像怜惜,江怜瞬间清醒,更像一种确认?是在确认她这伤是否真实吗?
他究竟知道了什么?御林军的密报,冬雨的供词,混混的来历……他是否全都洞悉?
“疼么?”他问,声音依旧低沉平淡。
这两个字,却让江怜的心猛地一沉。她强迫压下翻腾思绪,声音低微恭顺:“回陛下,些许皮外伤,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