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昔日的妈身负人命,她丈夫在职谋私包庇了?几十年之久。如今坐不住了?,又要和他打官司,把脏水往他身上泼。

这?是一件事,其二,调查组回了?北京,他希望,年后对时本常的审查能?很?快出个结果。时家老爷子假清白大半辈子,名声,民意,钱权,什么好处都捞上了?,现在又是多少人的保护伞。

甚至在几十年前,一度逼的他父亲降了?职级,让一些人怀疑他爷爷的功绩是真是假。那要是假的,就没人是真,那是爷爷用命换的。

傅程铭想,他还年轻,他才三?十出头。

他要熬要等,要亲眼看他们一个两?个锒铛入狱。

谭连庆告诉他,务必小心,别像你爸搭进一条命。

“我好好的一个人在这?儿?,他们敢把我怎么样。”

“怎么样,”谭连庆念叨一遍,“不小心出车祸了?,不小心着火,不小心煤气泄漏,你说能?怎么样。”

他沉默片刻,又问,“时本常他女儿?呢?躲哪儿?去了?。”

“美国啊,已经移民了?,拿上offer当教授了?。”

傅程铭冷笑,只觉得讽刺,“父女俩一个尿性。”

结束这?一通电话?,傅程铭动作?极缓慢地,把手机放进西裤口袋里。

此时正值中午,窗外雪花簌簌,空气干冷,寡淡微弱的阳光照在屋内,半空出现一束肉眼可见?的寒光。

北京的初雪在人心惶惶的这?年冬天,落下了?。

寒风呼啸着,吹得枯树枝斜斜往一边倾倒。

傅程铭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按压着揉一圈,转身走向门?口,跨出餐厅的门?槛,站在屋檐下的冷风中,看这?一小方天地。

身后的菜都用玻璃罩住,怕凉了?。他今天回得早,和成姨一块儿?叫她吃饭。

估计等了?有?五分钟,成姨脸上挂着笑,匆匆地快步走来。

“她人呢。”

“就快到了?,太太说,下雪了?,她想堆个雪人。”

他抬手看表,成姨说,“不怕,冷了?再热。她走之前您陪她堆一个吧。”

傅程铭扫一眼这?石砖地上薄薄的一层白,冷不丁地失笑,这?么浅,没快点儿?化完都算老天爷眷顾。

但?想归想,他还是二话?不说去找她。

空旷冷白的天地间,行着他这?道高挑的黑色人影。

风猛烈地吹起他大衣衣摆,他顶风而?上,睁不开眼。

傅程铭放缓步调,一个人默默走了?很?久,直到发现蹲在角落里的她。

他眯着眼,边走近,边瞧她干什么。

她手里握了?把小铁锹,吭哧吭哧地铲雪,把雪聚成一堆,像座小雪山。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她“施工”,嘴角不自?觉漾起一丝笑。

铁划拉着有?小颗粒的砖,刺啦刺啦响,导致唐柏菲没听见?他沉稳的脚步。

“菲菲干什么呢。”

傅程铭乍然一问,把她从沉浸的世界里拽出来。

她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先是看那片灰色的影子,再仰头,梗着脖子望他。他笔挺地逆光而?站,眉目温柔舒朗。

他朝女孩子施以援手,稳稳拉她起来,拍掉她衣服上蹭的雪。

“不就是飘点儿?雪么,”傅程铭看她裹着围巾,脸蛋红扑扑,“至于激动成这?样。”

她的嘴在厚围巾里,声色闷闷的,“我走了?可就看不到了?。”

傅程铭哦了?一声,差点儿?忘了?,这?姑娘从小生长在香港,雪比北方稀有?多了?。

他后退几步,与她拉开距离,“那你要怎么办,堆雪人?”

“成姨和你说啦。”

“是她把我叫过来的,让我帮你堆一个。”

“算了?,”她指了?指,“太少了?,又容易化。堆不起来,我想找个木棍,在上面写点东西,写完了?拍个照,我随时都能?看。你觉得呢。”

傅程铭当然没意见?,他事事都随她,“行,你在这?儿?站好。”

他在附近几颗枯树前晃了?圈,拔下一根长短适中、不扎手的,递给她。

唐小姐把围巾往下拽了?拽,哈出一口白气,“你看好了?啊。”

她玩儿?,傅程铭在旁边看着她,小孩子钟意的东西,他兴趣索然,只认为自?己格格不入。

假如手臂上挂个水壶,他就会更像一位百无聊赖的家长。

姑娘玩儿?累了?渴了?,他还得拧开盖子,放到她嘴边求人喝水。

傅程铭想着,不禁笑。在他这?一阵走神脑补的功夫,她写完了?。

“好啦,你看。”

他定定神,看见?雪地上出现三?行娟秀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