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1)

“学校要开学了,我明天就走。”他道。

陈轲一颤。

“学费和房租都给你结了,你可以在这住到明年三月。这些钱给你,找个地方好生收起来,特伦顿这里不太安全。”

陈轲张了张嘴。又看向那一沓微笑的富兰克林。

他把钱摸过来,没两秒又推回去,想说我不要,没说出来。

已经两个月没怎么说过话了。他好像有一些语言障碍,很多时候都不知道是欲言又止还是舌头不听使唤根本说不出。如果不是何景深问他问题他会偶尔吱声,支支吾吾答上两句对的或者不对的或许会真被人给当成哑巴。

炖菜的味道越来越浓烈,何景深转身往厨房里走,忽听见身后一声:“何景”

声音在半空一顿,拐成单调艰涩的两个字:“老师……”

何景深站住。

转眼过来,看见陈轲落在墙上的影子,语声清淡宛似天边一缕轻云消散。

“还是叫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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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普罗旺斯炖菜,配切片的法棍面包,黄芥末酱。书桌被何景深草草收拾出来,两个人各占了一角,白瓷盘子里炖烂的甜椒西葫芦长茄子,勉强分得出原本的色调。

吃饭的过程,两人都很沉默。何景深吃完一盘盛了第二盘菜出来,才发现陈轲掰着面包片,餐盘里的菜和汤几乎没怎么动。

钢勺搁在一旁,泛着银亮的光泽。

“吃不惯?”何景深问。放下餐盘,在椅子里坐下。

陈轲一怔。

过了几秒他拿起勺子,掰碎的面包片沾了淌出来的汤汁,和着一勺菜在嘴里嚼。

何景深也舀了勺菜汤,放手里掂着,语气柔和地说道:“我走了以后,记得好好吃饭……书能读就读,读不了就算了,找份工作安定下来。身体最重要。”

陈轲嚼着东西,没答话。

也没点头,只眼神轻轻地晃一晃,像只掉了线的等身木偶。

“明天早上的飞机,挺早的,你不用送了。”

“以前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今后可能也见不着了,万一见着就当做不认识。”

“好好活自己的。”

猛抬起脸陈轲注视何景深的眼睛,一瞬间千千万万复杂的心绪几乎喷瀑出来然而又一瞬什么都见不到了,呆滞,木讷,冷漠而无情。

何景深把勺子放下,嘴里的食物也咽下去,唇畔弯出一个绝好的浅笑:“怎么?”

陈轲怔了一会。

那张瘦削而苍白的脸上,直挺的眉,修长的眼睫,还有眼睫下的目光都仿佛凝固。裹着层冰晶般薄而脆弱的光晕。

摇了摇头,继续吃菜。

又过了几秒陈轲张了嘴好像要说话,两个谢字就像摁在水里的瓢似的怎么都不安分,但纠着眉头,总觉得哪儿不对。

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

犹疑着又塞了片面包到嘴里。

直到饭吃完了肚子里积了食,打着温暖饱足的嗝,他也没想好到底该说点什么。

25号何景深果然走了。一大早陈轲就听见响动,醒过来却不起床,蜷被窝里抱着枕头把自己裹成一团直到听见房门被关上,何景深走了,他才从床上下来。拉开通往客厅的门,初晨的雾罩满窗扇蒙蒙的都看不见,他开灯,走进厨房,发现何景深给他留了早餐,切好的三明治,煮熟的鸡蛋,温热的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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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2014年的春天,常春藤下积雪消融,P大校园内成片成块的草坪吐出丛丛新绿,那束来自天庭的光在陈轲身畔照临。

整好一年以后,2015年3月4日,陈轲参加博士毕业典礼,在李成同的目视下从校长手中接过学位证书。躲在天台上放肆哭泣、与试图轻生的谭澈相遇。

3月5日,这一整天陈轲又几乎是哭过去的躲在何景深给他租下的公寓里头。哭累了就睡一会,醒了就继续哭哭得邻居三番五次来敲门问他怎么了。这一哭就哭到3月6号,大清早陈轲由特伦顿出发,乘车抵达纽约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登上直达A市的班机。

十五个小时不间断的行程,不知道疲倦,不懂得劳累。他睁眼看着北美大陆千万里山河从眼底划过,平原延垣山川,山川转为大海。他记得三年前正是由这条路离开,发誓彻底地忘记,忘记故乡忘记过去忘记曾经的自己,而他现在却只想回去,回到他曾经的家,回到他梦想开始的地方,回到何景深的身边。

当地时间3月7号,飞机降落A市国际机场,陈轲走出机场打车前往一早订好的酒店,就在学校北门边上,放下包裹冲个澡,吹干头发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上一身简单舒适的衣物,迫不及待拐进学校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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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番外篇三部。

包括一个伪结局。

37 ? 番外之一·归来 2

◎他M的认识不认识你还能不知道?!◎

晚八点整,25层12号公寓,陈轲抬手按响门铃。

“谁?”门里面在问。

隔着防盗门脚步渐渐走近,又一声狐疑的:“谁在外面?”

陈轲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