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书房的门,站定在门口。对侧西墙上挂着几幅画作,抽象的,幻变的,自然而简洁的都是各类建筑的印象与构思草图。
每每来到这里,看见这些汇聚学界先贤毕生荣誉的作品,陈轲总会站上两秒,肃静瞩目。
两秒过后,径直走向书柜爬上扶梯,从最顶层取下一只木盒,揭开。
里头是两件熟悉的工具。
藤条,戒尺。藤条有好几根,一公分直径,尾端都缠得有红色棉绳。
也并没有什么犹豫。挑一根藤条取出来尽可能直而光整的合上木盒放回原位,下扶梯,厨房里放一水槽热水,将藤条泡在水里。
回到客厅沏一杯滚热的茶,两手捧着过来,放到茶几上,一小叠文件的旁边。
视线在文件上停了一下。A市A大2018年课题申报通知及祥要;A市城建部门关于南江地区相关公共项目方案募集公告。
“一个小时。”何景深握着中性笔,在一行红字上做记号。
陈轲嗯了一声。
绕开茶几回到原位。看一眼腕表,五点二十。屈膝落跪。
再没有动上一下。
六点二十。陈轲睁开久闭的眼睛。
抬手确认时间只差了不过十三秒,还行起身,略有些滞涩,扭头走进厨房。
藤条泡得发胀,取出水面擦拭干净,放掉水槽里多余的水,回到客厅,跪下,双手奉上。
浅浅地吸了口气,跪得更正一些。开始一段并不知会长达多久的等待。
可以感触到风的流动,可以想见秒针在表盘穿梭,空间一瞬被无限放大,空白的区域只剩下他和眼前注视的人。
一滴汗水顺着下颌滑落,落在地上,啪嗒。
很好,那个人起来了。
何景深真是一点都不急,仿佛是要做一件寻乎其常的事情整理文件,合上PAD,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茶,这才走到陈轲面前。
伸手接过藤条。任由陈轲替自己挽扎衣袖。
陈轲埋着脸,一颗颗拧开纽扣,眉峰微微聚拢,目光认真。
“在想什么?”何景深问。
陈轲道:“该多准备一根,或者把戒尺也拿过来……万一又断了,您有可以替换的东西。”
何景深笑一下,说:“不用,你知道我的习惯。”
断了就算了。前两次都是这样。
陈轲点头,扯一扯袖口确认挽扎妥当,从地上站起。
解开扣环松下衣裳,还没来得及趴下,一记藤条已抽到身上啪!
思维顿了一下,往前一扑栽上沙发,连连两口冷气,赶忙脱掉外套拉低**调整姿势。
何景深才懒得管他好没好,藤条在手中转着花地落下,带起一串密而紧凑的风声。
这一轮没上什么力,毕竟藤条很考验水平,久了不用总得有个熟悉的过程。
道理陈轲也很懂,所以紧紧地贴在沙发上,半点不敢动弹。
上的力不多,自然不会很疼但也还是疼,皮肉像在搓板上刮了一道。冷汗浸一轮出来,微微地就有些冷。
他把抱枕抓了过来,手指揪着边角,默不作声。
三十来下,何景深停手,藤尖比划在一叠笔直的细痕上下头还叠着层旧伤的瘀瘢寻找合适于正式下手的位置。
问:“听说你让刘雨涛拿了钱,趁早退学走人?”
陈轲张嘴,答:“是。”
其实这答得也不太对。怎么能说走呢,他明明是叫刘雨涛滚。
好罢这没关系,能走也行。
又一记藤条,不无严厉的质问:“为什么?!”
“他。”一声颤音,陈轲伸直两腿,勉力平整气息,道:“他不配做您的学生。”
啪!
“他配不配是你说了算?!”
陈轲狠颤了一下:“不是。”
“给我解释!”何景深斥道,藤条猛厉地在半空一挥,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手因为克制而发颤。
“他……”陈轲又挪了挪,挪得更正一点,说:“您知道他对您有意见,我……”
藤条入肉,几乎入骨的烈痛,猛地咬住嘴唇,闭声。
听见何景深冷笑:“他对我有意见,就轮得到你来替我清理门户了吗?”
几乎是本能的回答:“不……轮不到。”
何景深许他叫一声老师,却从来不肯公开承认他是他的学生。名分上说他们毫无关系,又哪来资格允许他评判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