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萧家迎来了天大的喜事萧老夫人百岁寿辰。百岁人瑞,无论是在军区大院还是在整个社交圈,都是极为罕有且值得大庆的福事。
老人家在青甜数十年如一日、用灵泉和精心烹制药膳的悉心调理下,虽已是百岁高龄,却依然头脑清晰,精神矍铄,只是行动需人搀扶,话语也变得缓慢许多。
家族经过商议,决定不举办喧嚣隆重的寿宴,只在家中雅致的花园里,设下一场温馨私密的家宴,只邀请最亲近的家人与几十年风雨同舟的老友。
寿宴当日,小院里花香馥郁,张灯结彩,充满了欢声笑语。萧老夫人穿着一身喜庆的暗红色缂丝唐装,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一支碧玉簪,满面红光地坐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接受着儿孙辈和老友们的叩拜与祝福。
张老军医已是九十有五,依旧声若洪钟,拉着老姐姐的手连声道“福气”;顾老太太也年过九旬,腿脚依旧硬朗,笑着打趣老寿星抢了她的风头;姚小六、阿武带着家小,恭恭敬敬地敬酒,说着吉祥话;张春明则送上了一副亲自裱褙的“百寿图”,寓意深远。萧煜和萧玥兄妹俩忙前忙后,招呼客人,安排席面,举止得体,让老人们看了倍感欣慰。
宴席之上,儿孙绕膝,老友在旁,萧老夫人看着这四世同堂、其乐融融的景象,看着依旧年轻挺拔的孙子和孙媳,看着成熟稳重的曾孙,看着聪慧可人的曾孙女,眼中溢满了慈爱与满足,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幸福的菊花。
然而,毕竟年事已高,一场宴席下来,老人显出了疲态。她却坚持不让旁人,只要青甜单独扶她回房休息。
卧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祖孙二人。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下温暖的光斑。萧老夫人靠在软枕上,拉着青甜的手,那双布满老年斑却依旧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
“甜丫头啊,”老人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带着历经整整一个世纪的平和与通透,“奶奶活了整整一百年,见过的人,经过的事,太多太多了。这辈子,没真心佩服过几个人,你呀,是这个。”她颤巍巍地,却异常坚定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奶奶,您又拿我打趣。”青甜微笑着,细心地将滑落的薄毯重新盖在老人膝上,心中暖流涌动。
“不是打趣,”老夫人眼神慈祥而认真,目光仿佛能穿透时光,“奶奶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家,要不是有你,早就散了。云霆那小子,有本事,有脾气,可要是没你这根定海神针,他成不了大事,这个家也安生不了。我这个老太婆,更是有福气,临了临了,没受什么罪,能这么体体面面、清清楚楚地活到一百岁,看到孩子们都这么好,重孙子都快抱上了……这都是托了你的福啊。”
她顿了顿,微微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这身子骨,能硬朗到现在,吃嘛嘛香,都是你那些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好汤好水吊着。我心里清楚,那可不是普通的汤水……里头有你的心血,有你的孝心,更有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缘……奶奶谢谢你,让我这辈子,活得这么值,这么有滋味。”
青甜眼眶骤然一热,鼻尖发酸。她没想到老人心思如此澄明,竟将一切看得这般透彻。她俯下身,将脸颊贴在老人干瘦却温暖的手背上,轻声道:“奶奶,您别这么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能伺候您,是我的福分。”
“没有什么是应该的。”老夫人缓缓摇头,目光越发柔和深邃,“甜丫头,有你这个孙媳妇,是咱们萧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奶奶……怕是到时候了,心里没什么遗憾了,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以后这个大家子,交给你,我放心。”
这是老人最朴素,却也最郑重的托付与肯定。青甜抬起头,泪光在眼中闪烁,却努力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紧紧回握住老人干瘦的手,重重地点头:“奶奶,您放心。有我在,这个家散不了。”
第130章 薪火相传 (中) 寿终正寝
萧老夫人的百岁寿宴过后不久,一个宁静的清晨,负责照料老人的保姆发现,老夫人没有像往常一样醒来。她安详地躺在睡榻上,面容平静柔和,仿佛只是沉入了另一个甜美的梦境,呼吸却已悄然停止。
无病无痛,无牵无挂,在睡梦中溘然长逝,是真正的福寿全归,喜丧。
消息传来,萧家大院瞬间被巨大的悲伤和静谧笼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至亲的离去,总难免带来深深的失落与哀恸。
青甜和萧云霆强忍悲痛,立刻主持大局。丧礼办得庄重、简洁而体面,符合老夫人一贯的性情与萧家的门风。没有过多的喧嚣与排场,只有至亲好友沉痛的哀悼与真挚的缅怀。
灵堂设在家中,老夫人遗容安详,周围簇拥着苍松翠柏和她生前喜爱的兰花。萧云霆作为长孙,一身戎装,笔挺地守在灵前,神情肃穆,眼神深处是无法言说的痛楚与不舍;青甜则一身素缟,忙而不乱地安排着各项事宜,接待前来吊唁的宾客,举止得体,唯有微微泛红的眼圈和偶尔的失神透露出她内心的波澜;萧煜和萧玥兄妹俩,作为曾孙辈,负责具体的接待与答礼,表现得沉稳懂事,仿佛一夜之间更懂得了责任的含义。
张老军医、顾老太太等一众老友,皆来送别这位跨越了一个世纪的老姐妹,唏嘘不已,却也感慨其圆满。整个丧礼期间,虽然弥漫着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对生命圆满落幕的敬重与释然。老夫人的离世,仿佛为萧家一个浓墨重彩的时代,温柔地画上了句号。
丧礼过后,萧家大院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空气中似乎总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怅惘。生命的逝去,让人更加珍惜当下的拥有,也促使活着的人去思考传承与未来。
萧玥如今已是集团名副其实的副总裁,尤其在集团数字化转型、品牌战略以及国际业务拓展上,展现了卓越的才华与远见。
她与张春明紧密合作,不仅将“青甜苑”博物馆的馆藏资源数字化,打造了极具影响力的线上虚拟博物馆和文创IP,还成功策划了数次国际巡展,将中华文化的魅力带向了世界。她感情生活也十分稳定,与那位志同道合的青年学者感情甚笃,两人已在商量婚期。青甜和萧云霆对女儿的成长与选择,深感欣慰与骄傲。
而萧煜的变化,则更像一种内在的重塑。奶奶的离去,似乎抽掉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属于年少轻狂的虚浮,让他更加深刻地理解了“家族”二字的重量与“责任”二字的含义。
一个秋日的傍晚,他主动来到书房,找到了正在翻阅集团年报的青甜和一旁看军事杂志的萧云霆。
书房内灯光温暖,气氛却因他的到来而显得有些郑重。萧煜深吸一口气,声音沉稳地开口:“爸,妈,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谈谈。”
青甜和萧云霆放下手中的东西,目光投向儿子。
萧煜首先再次为自己十年前的荒唐,郑重地、毫无保留地道歉。然后,他坦诚地分享了这十年间,从工地小工到项目负责人,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那些汗水、屈辱、反思、坚持,以及最终的自省与成长。
“我知道,”他语气平和,目光却异常坚定,“我可能永远无法达到你们期望的高度,也无法完全弥补曾经给这个家带来的伤害和震荡。但我今天想向你们保证,萧家这块牌子,我不会再让它因我而蒙尘。我会守好我的本分,脚踏实地,做好手里的每一件事,看好集团的每一分钱。”
他看向青甜,眼神温和:“妈,博物馆那边,以后有什么需要出力气的地方,安保升级、场馆维护、大型活动支持,您尽管吩咐我。别的领域我或许不如小玥,但这些体力活、协调活,我还算在行。”
他又看向萧云霆,目光带着敬重:“爸,您和妈妈辛苦了半辈子,是该好好享受生活的时候了。集团的事,家里的事,以后有我和小玥,我们会扛起来,遇事多商量,绝不会再擅自妄为。”
这番话语,朴实无华,没有丝毫夸张与煽情,却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更让青甜和萧云霆感到震撼与欣慰。他们清晰地看到,那个曾经迷失、闯下大祸的孩子,历经十年的淬炼,终于褪去了所有浮华与脆弱,成长为一个真正有担当、懂进退、知轻重的男人。
萧云霆沉默了片刻,然后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抬起手,不是责打,而是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没有言语,但那坚实的力度和眼中一闪而过的认可与信任,让萧煜紧绷的心弦彻底松弛下来,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青甜则微笑着,眼中泪光闪烁,是喜悦的泪,是释然的泪。“好,好孩子。”她连说了两个好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一起扛。”
就在萧家逐渐从老夫人离世的淡淡忧伤中走出,整个家族氛围因萧煜的成熟与担当而变得更加凝聚、充满希望之时,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却借着秋风的凉意,悄然潜入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
姚小六神色凝重地来到青甜的办公室,甚至谨慎地反手关上了门。
“甜姐,”他压低声音,眉头紧锁,“下面的人刚汇报上来一个情况,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得立刻跟您说。”
“怎么了?慢慢说。”青甜放下手中的笔,示意他坐下。
“最近这半个月,有家新注册的’港资’投资公司,叫‘浩远资本’,活动很频繁。他们不像一般投资公司那样盯着热门项目,反而一直在暗中接触我们集团几个合作了十几年、关系最铁的下游供应商,特别是那几个给我们提供核心建材和专用设备的厂家。”姚小六语速很快,带着明显的担忧。
“开的条件非常优厚,溢价很高,但要求很古怪,不是入股,也不是常规采购,而是想签订排他性的长期协议,甚至暗示可以帮他们支付高额违约金,只要他们中断与我们的合作。这摆明了……是想挖空我们的供应链根基,釜底抽薪啊!”
“浩远资本?”青甜重复着这个名字,脑海中快速搜索,并无印象,“查过他们的背景吗?”
“查了,”姚小六脸色更加难看,“注册地在维京群岛,股权结构极其复杂,层层代持,像迷宫一样。但我们费了不少劲,透过一些特殊渠道摸到点影子,这家公司真正的控制人……似乎姓阮。”
“阮?”青甜的目光骤然缩紧,如同最锋利的刀锋,“阮婉婉应该还在监狱里,听说已经病得下不了床了,没多少时日了。”她对阮家的动向,从未真正放松过警惕。
第131章 薪火相传(下)
“阮婉婉是没出来。”
姚小六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但是甜姐,您还记得吗?阮帆南那个老狐狸,当年除了阮婉婉,在海外还有个私生子!好像叫……阮文浩?听说一直在袋洲和漂亮国混,背景很杂,手底下不干净。我们查到,这个阮文浩,上个月突然高调回了湘江,而且,浩远资本的注册时间和他的行程,高度吻合。”
青甜的心猛地向下一沉,办公室内温暖的空气似乎瞬间冷凝。阮家!这个如同噩梦般缠绕了她半生的姓氏,这个阴魂不散的家族,难道真的斩草未除根,又换了一副面孔,卷土重来了?而且,时机选得如此刁钻,正是在萧家新旧交替、老夫人新丧之后!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繁华的城市景象。十年的平静时光,原来并非风波止息,或许只是下一场更大风暴来临前的短暂间隙。阮文浩……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冰冷的、宿命般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