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1 / 1)

帐中香 裴世矩安归 2854 字 8个月前

从清晨到日暮,她都在忙于携领众人清点粮草、留意匈奴援军、替王庭中合战的两军传递消息,片刻未歇。

直到天光微微破晓,王庭中的杀声逐渐微弱,得到两军先后传来得胜的消息,燕檀才敢放下心来,知晓匈奴大势已去。

这一战最终是她的故国和安归赢了。

来不及思考这一战得胜后的意义,她连日来的殚精竭虑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瞬间放松下来。

燕檀倚靠着军帐外的粮草,心道只是阖眼小憩一会儿,等下便起身迎接安归和世矩凯旋,却不知这一觉竟沉沉睡去。

待她醒来后,发觉自己被人抱进了军帐,身旁睡着安归。

他大约也是累极了,最内层的甲衣都未来得及褪下,侧身面对着她,微微蜷着身子,将她虚虚地护在怀中,睡得十分沉。

阳光透过军帐的帘子丝丝缕缕丽嘉地漫进帐中。

大雪将融,春日已至。

53. 第五十三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安归在半梦半醒之间, 只觉得脸颊被什么东西轻轻蹭过,一下又一下,有些顽皮的意味, 弄得他不免有些痒。

他慵懒地半睁开眼,看到身边的燕檀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正捉着他披散的金色长发编辫子,不留神时, 手上的发辫就偶尔会轻蹭他的脸颊,依??微微刺痒。

昨夜从存放粮草之处抱她回帐中时, 他就发现她的身量比初来楼兰时又长了一些, 在汉人少女里已经算不得矮。但此刻她躺在里侧,军帐外漏进的日光被他全然遮住, 她整个人被笼在他投下的阴影中,还是被他衬得有些娇小。

小公主的脸颊略略高过他胸口一点,低垂眼睑,全神贯注地玩着他的金发, 眼中带着顽皮的笑意, 半点没注意到他已经睁开了眼。

安归忽然想起他几月前在元孟面前挑衅时, 曾同他说过, 身量到自己胸口处的女子抱起来应当是最为舒服。

他思及此,心情更是大好,长臂一勾将人带进自己怀中, 正好将下巴抵在少女的发顶, 与她紧紧相贴。

嗯,果然舒服。

“你醒了?”燕檀轻轻推了推他的胸膛,从他怀中冒出头来,“昨夜未曾来得及问你, 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可找军医看过了?”

她醒来的时间不短,声音如鸟鸣般又脆又灵。但安归才睁开双眼,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声音还是低哑的,偏偏又存了捉弄她的心思,于是便在她耳边用略略沙哑的声音撒娇道:“嗯,有些不舒服……”

燕檀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坏,一时心急道:“哪里受了伤?严重么?要不要我去唤军医来……”

说着她就要起身,却被安归按回怀中,噙了一丝笑意继续逗弄道:“军医都是大男人,有什么用?还是要阿宴好好安慰一番,我才不痛。”

她同安归相谈一向用的是楼兰话,今早他却突然凑在她耳边用中原话撒娇。安归虽也懂中原话,但不免有些不太熟练,比如眼下就不知是否是不熟练的缘故,他把“安慰”二字咬得绵长婉转,十分暧昧,伸出手来牵着她的手,引向自己。

燕檀这下也醒悟过来这人是在与自己调笑,不由得放松下来,与他拌嘴道:“那军医若是女人,就用军医了?”

安归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心中有些窃喜,面上却连忙正色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宴你明知道的,你不要曲解我!我才没有那些坏心思。”

他低头细看燕檀的神情,只见少女瞧着他的眼睛里笑意越来越盛,分明半点没有动气,而是从方才就在逗他,不免有些气馁。

安归垂下头,语气委屈又失落道:“我还以为你醋了。”

燕檀伸出手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究竟是谁醋了?”

她再不留心也察觉得出,安归和裴世矩待在一处时总有种莫名的气场。

裴世矩仍然温文内敛,瞧不出什么异样,但安归就像是一只警觉的狐狸,倒仍是十分尊重她这位有勇有谋的故交,商议正事时半分都不含糊,但无关正事时……便防备得紧,时时刻刻、明里暗里,幼稚得可笑地宣誓着所有权。

安归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在燕檀的惊呼声中,翻身将她双双手腕按在一处,自己的手撑在她身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她整个人笼在自己的气息之中。

“我醋了,所以今后,你不许和他……往来那么多,不然我要生气的。”

凶巴巴地说了一番很没有气势的话,说到最后连话音都软了下去,这位战场上生杀予夺毫不含糊的君王似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威胁她。

燕檀被他逗得大笑,一点都不怕,反驳道:“???j本来也没有很多来往,最近的来往倒还是在你的安排之下的。你倒是说说,怎么打匈奴的时候可怜巴巴地把我托付给人家,现下战事平息了,就要离人家远远的?”

“有用的就利用,没用的就丢掉。我不是什么礼尚往来的君子。你知道了也为时已晚,没有后悔的机会了。”安归眯着眼睛狡猾道,“不过,我唯独不愿意欠了他的。”

“匈奴这一心腹大患被解决,赵国现今的棘手之事就只余下秘教。我比赵国人有更多的经验对付他们,我愿意将我这些年探查所知都告知裴世矩,作为他曾代我保护你的报答。”

名义上是为了报答裴世矩,但燕檀知道,安归亦是为了保护她的故国。

她的故国是楼兰的盟国,这是一层原因,但他也仍在执拗地为自己曾欺骗她、将她陷入无助境地而赎罪,想要让她的故国变得更好,她能够更开心。

其实安归不知道,燕檀早就不怪他了。他不欠她什么。

他扣着她双手的力道松了,燕檀稍稍一挣就挣脱出来,抚了抚他的脸,又将双手绕到他颈后搂住,抬头吻上他的双唇。

“回到?G泥,我们就大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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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归与裴世矩商议好,血战方才结束,军中损耗不小,赵国与楼兰两军皆在原地休整两日再分别启程回朝。

第一日晌午,安归就下令将从匈奴斩获的牛羊就地宰杀犒劳两军军士,获得了一片依?A推?]拥戴赞誉之声。军队驻扎之处皆是牛羊肉羹的鲜美气息,还有从匈奴王庭中掠来的酪浆美酒为佐。

不过燕檀没有同将士们一起吃肉羹,在远离众人的偏僻角落,安归私下生起了一堆柴火,替她将羊肉切成片,在火上烤熟,撒上摩揭陀,滋味更为鲜美。

他将羊肉串在刀刃上烤,肉片上溢出浓郁的香气,还有明黄澄亮的油,滴在火中,将火堆燎得更旺。

烤肉比军队中用大锅煮肉羹更为麻烦,但安归似乎却很熟练,燕檀被他一刻不停地投喂,最后摸着鼓起来的肚子忍不住打嗝。

“我在匈奴的那十年,就是在这座王庭度过的。”安归淡淡地开口,“最初被送来的时候,我母妃刚刚过世,我孤僻又恐惧,只有伐罗和一只小白貂陪着我。”

“我不熟悉匈奴人的语言和习俗,又是身份卑微屈辱的质子,所以匈奴里的贵族少年以欺侮我为乐。父王临行前对我说,要隐忍,卧薪尝胆,才能成大事。我一直没有忘记。所以我努力学习匈奴人的生活方式,与他们交好,取得他们的信任,心中却一直想着,有朝一日,我要带着势不可挡之军踏平这座王庭。”

燕檀抬头看他。月光下的异族青年的容颜显得更为白皙俊美,他的神色十分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经历一般。

但燕檀知道,他曾在楼兰王宫中屡次规劝她隐忍不发、卧薪尝胆,是因为在匈奴王庭中经历过更为可怕的幼年和少年时期;他如今坐在这里娴熟地替她烤肉,也是因为曾努力地学过匈奴人的生活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