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通明,却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面如金纸,嘴角挂着一丝黑色的血迹,双目圆睁,已然没了声息。

他的身前,站着一个人。

一身玄色蟒袍,负手而立,背对着她。

是霍烬寒。

他听到了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他的手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那张俊美到妖异的脸上,没有半分情绪。

他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眸子,在跳跃的烛火下,仿若两潭深渊。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平淡得,好比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来晚了。”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残忍的弧度。

“他,已经死了。”

柳云霜的视线越过他,落在龙椅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上,瞳孔骤然一缩!

皇帝的脖颈上,赫然插着一根银簪。

一根她再熟悉不过的,她母亲生前最爱用的,凤穿牡丹簪!

而那银簪的簪尾,正嵌着半块小小的,鱼形的玉佩!

与她母亲那枚毒印虎符,一模一样!

轰!

柳云霜的脑中,好似有万千惊雷,同时炸开!

她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霍烬寒,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惊骇。

终于明白了。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当年,她母亲根本没有战死!

玉门关一战,她只是重伤被俘。

真正杀了她的,不是北凉的铁骑,而是大雍的皇帝!

是他在她伤重之时,用这根属于她的簪子,亲手刺穿了她的喉咙!

而霍烬寒,他……他竟然……

“是你?”

柳云霜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用血挤出来的。

“是你,杀了他?”

她看着他,看着他手上那未干的血迹,看着他那张与记忆中某个模糊身影渐渐重合的脸。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撕裂,痛得她几乎要窒息。

霍烬寒没有回答。

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

那是一种,柳云霜从未见过的,深沉的,化不开的悲伤。

他缓缓走上前,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封早已泛黄的,带着血迹的信。

信封上,是她母亲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

“吾儿,烬寒亲启。”

吾儿……烬寒?

这四个字,像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劈在了柳云霜的天灵盖上,将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认知,都劈得粉碎。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他……

他竟然……是她母亲,收养的义子?

是她,素未谋面的,义兄?

那个在玉门关外,救了她,又为了她,引开追兵,从此下落不明的男孩,竟然……是她的……哥哥?

而她,竟然一直,想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