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你有了身孕?”

柳云霜缓缓地闭上眼那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可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马车里的空气,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霍烬寒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手。

他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因为虚弱而显得格外惹人怜惜的脸,那双总是浸着血色与疯狂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名为“茫然”的情绪。

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

这个认知,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毫无预兆地剖开了他那颗早已被仇恨与杀戮,填满的心脏。

露出了里面,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最柔软,也最脆弱的一角。

马车,在一处僻静的宅院前,缓缓停下。

这里比之前的据点,要大得多也雅致得多。

柳云霜被霍烬寒半扶半抱地带进了一间早已收拾干净的卧房。

房间里燃着安神的檀香。

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玄衣卫,将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恭敬地递了上来。

“督主,安胎药。”

柳云霜看着那碗药,那双冰冷的凤眸里闪过一丝警惕。

“放心。”霍烬寒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我若想杀你不必等到现在。”

柳云霜没有再犹豫。

她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那苦涩的药汁,顺着喉咙滑下却奇异地安抚了她那翻江倒海的胃。

“你先休息。”

霍烬寒将她安置在床上,为她盖好锦被。

那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外面的事,我会处理。”

他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霍烬寒。”

柳云霜那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凭什么,信你?”

霍烬寒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凭那本账册。”

“凭你我,如今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更凭,你是苏晚媚的女儿。”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地关上。

柳云霜看着那空无一人的门口,那双总是冰冷平静的凤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她知道,他说得对。

从她看到那本账册开始,她和霍烬寒,就已经站在了同一条船上。

他们的敌人,是同一个。

他们的目标,也是同一个。

可她还是无法忘记,苏晚媚死在他面前的场景。

也无法忘记,他亲口承认,自己是杀母仇人的事实。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个她熟悉到刻骨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惊骇与焦急,在门外响起。

“公主!”

“公主,您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