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由当今圣上亲手策划,持续了整整十八年的血腥清洗。

他用最卑劣的手段登上了那个本不属于他的位置,然后又用最残忍的方式,将所有知道真相,所有可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一一剪除。

而她柳云霜,便是这场横跨了两代人的血腥棋局里,最后一颗也是最关键的一颗棋子。

“现在你还想杀我吗?”

霍烬寒那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

柳云霜猛地转过身,那双燃着滔天火焰的凤眸,死死地钉在他的脸上。

“为何不早说!”

她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颤抖。

“为何要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被你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

“说?”

霍烬寒的唇角,勾起一抹苍白而讥讽的弧度。

“告诉你凤卫的盟约早已名存实亡,告诉你,你的姨母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亲手出卖的吗?”

“还是告诉你我这个所谓的北燕七皇子,从头到尾都只是皇帝用来搅乱北燕朝局,顺便为你姨母递上那把催命之刀的工具?”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柳云霜的心上。

“当年我与你姨母苏晚媚,奉凤卫之命潜入北燕,意图策反太子,里应外合助大夏北伐。”

“计划本已万无一失。”

“可就在我们动手的前一夜,京中传来密信,说你母亲柳霜,在南境兵败被俘。”

“你姨母心急如焚,不顾我的劝阻,执意要回京救人。”

“结果,她刚踏入大夏的国境,便落入了皇帝早已布下的天罗地网。”

“而我,”他的声音,陡然一沉,那里面是无尽的悔恨与自责,“为了保住北燕那边的火种,为了不让凤卫最后的力量全军覆没,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

“我甚至,还要亲手,为她递上那把沾满了她鲜血的剑,去向皇帝,纳我的投名状。”

柳云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那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疯狂蔓延。

她终于明白,他那句“我是你的杀母仇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陈述。

那是他背负了十八年的,最沉重的枷锁。

就在这时。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金属声,从密道之外,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霍烬寒那双猩红的眼眸,瞬间恢复了深不见底的死寂。

“是锦麟卫。”

柳云霜的心,狠狠一沉。

锦麟卫是皇帝的亲卫,他们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可能。

皇帝,起了疑心。

“走。”

霍烬寒没有半分迟疑,他一把抓起那本黑色的账册和那枚凤卫令牌,塞进柳云霜的怀里。

然后,他拉着她的手,转身便朝着石室更深处的黑暗,快步走去。

“这里还有别的路?”

柳云霜被他拽得一个踉跄。

“皇帝以为他掌控一切。”霍烬寒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可他忘了,这皇宫,最早的主人,姓萧。”

姓萧。

大夏开国皇后,萧氏。

也是凤卫的,第一代统领。

石室的尽头,同样是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墙壁。

霍烬寒伸出手,用一种极其特殊的节奏,在墙上轻轻叩击了几下。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机括声响起。

那面墙壁,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往未知的阶梯。

“跟紧我。”

霍烬寒没有回头,只扔下三个字,便率先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