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那只在宫门前持剑杀伐,都不曾抖过一下的手,此刻却抖得好比风中落叶。
她要去掀开那张草席。
“公主,不要!”为首的玄衣卫猛地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哭腔,“督主他……他仪容有损,您……”
他的话,反而像是一记重锤,彻底敲碎了柳云霜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她猛地挥开他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掀开了那张草席!
一具残破的身体,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人穿着一身司礼监掌印太监的黑色常服,衣服被利器划开了十几道口子,几乎被鲜血浸透。他的脸上,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最致命的一处,在心口,是一个前后通透的血洞。
他的脸,因为失血而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青白,上面沾满了泥污与血迹,已经看不清本来的样貌。
可是那身形,那衣着……
柳云霜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站立不稳。
沈云谏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公主!”
柳云霜没有倒下。
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散开来,那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住了最后一丝清明。
她的视线,像疯了一样,在那具尸体上,一寸一寸地搜寻着。
她不信。
她不信这个会死得这么窝囊,这么凄惨的人,会是霍烬寒。
那个男人,即便身受重伤,即便中毒濒死,他眼中的火焰,也从未熄灭过。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尸体的那双手上。
那是一双很普通的手,手指修长,但掌心和指腹,却很光滑,没有常年握笔或是持械留下的厚茧。
不对。
柳云霜的脑子里,猛地闪过霍烬寒用手为她抓住毒箭的画面。
他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却因为常年练武和批阅奏折,指腹和虎口处,都带着一层薄茧。
这双手,不是他的!
这个念头,好比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柳云霜几近崩溃的神智!
她猛地蹲下身,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直接伸手,在那具尸体的脸上,用力地擦拭起来。
随着血污和泥垢被擦去,一张完全陌生的,属于一个年轻男子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玄衣卫们都愣住了。
萧崇和沈云谏也愣住了。
“不是他……”柳云霜的声音,沙哑得好比砂纸在摩擦,那双刚刚还死寂一片的凤眸里,重新燃起了两簇骇人的火焰,“这不是霍烬寒!”
她说着,双手开始在那具尸体上疯狂地摸索起来。
“公主,您这是做什么!”玄衣卫们大惊失色,想要上前阻止。
“滚开!”柳云霜一声厉喝,那眼神,竟比乱葬岗里的恶鬼还要凶狠。
玄衣卫们被她镇住,竟真的不敢再上前一步。
柳云SONG很快就在尸体的靴筒夹层里,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张被折叠得极小的油纸。
她颤抖着手,将油纸打开,里面,是一片被修剪成特殊形状的竹叶。
看到那片竹叶,为首的玄衣卫脸色瞬间大变。
“是‘听风令’!”他失声叫道,“这是玄衣卫最高级别的密令!只有在督主遭遇不测,需要紧急传递消息时,才会启用!”
柳云霜没有理会他的惊呼。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片竹叶。
竹叶的脉络,被人用极细的刻刀,刻出了一副极其微缩的图案。
那图案,是一家茶楼的标记。
城南,听风楼。
原来如此。
柳云霜缓缓地站起身,将那片竹叶,死死地攥进了自己的掌心。
这不是死亡。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金蝉脱壳。
霍烬寒用自己一个亲信的命,和自己的失踪,布下了一个弥天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