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绿耳根子倏地滚烫,视线从他身上移开,走了进去。
她并不是第一次进入他的书房,上次在书房打扫不小心打碎了他紫檀书柜里的象牙炉,别墅里就没便宜的东西,那象牙炉也是顶贵的。
这样想想,其实她挺能搞破坏的。
轻车熟路往书桌走去。
越是朝他靠近,苦艾的香气越是清晰。
她心里莫名紧张,抖着手将托盘放在案面。开着的笔记本已经暗下,他估计睡了有一会。
轻轻喊他:“小叔,醒酒汤好了。”
沈序秋没动静,白净的面容有些红润的醉态。
池绿犹豫片刻,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肩。
沈序秋拢着眉阖了一会,梦见一间看不见天日,家徒四壁的小屋子,冬日冷空气刺骨,他又冷又饿。
窗外是池志安的咒骂声:“野种,怎么不跟你妈妈一起死?”
“还想跑?你跟你妈妈一样都是贱的!”
“养不熟的白眼狼。”
池志安骂累了便离开,院子一片寂静。
好一会,门口传来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呼叫声。
“小叔。”
“小叔。”
一只小手从铁窗伸进来,戳了戳他的手臂。
他掀开眼皮,眼前模糊地映出少女纤瘦的软腰。
池绿见他睁开了眼睛,正要缩回手,手腕却被猛地捉住,她惊讶地挣扎一下,但男女力气悬殊,压根动不了。
怯生生地喊了声:“小叔。”
沈序秋不胜酒力,平时应酬都有蒋霖。
今晚不知怎么,池绿一直往杯里倒,他便一直喝,那白酒太烈,这会脑子一片混沌,加上那个现实中发生过的梦,莫名起了怒火,听她喊小叔,勾起那些非人的日子,胸口更是挤满怨。
用力一扯,将人拉进怀里,小姑娘在他怀里挣扎,扑腾出一阵馨香。
他沉沉开口:“别动。”
池绿被小叔刚才阴冷的眼神吓到了,没敢再动,在他胸膛颤抖,听见他问。
“池志安到底什么时候死啊?”
僵硬的池绿不敢吭声,咬紧唇瓣,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叔又发疯了。
她能感受到小叔搭在她身上的右手臂一直在猛烈抖,这只手臂曾经被爷爷打到断裂,愈合之后有应激反应,只要情绪不稳就会抖得厉害。
池绿有些害怕他此时的状态。
怕他伤及无辜。
时间一分一秒难熬地走着。
她额头已然冒着冷汗。
等到他的手臂不抖了,池绿才敢缓缓抬头,对上一双漠然的目光,明亮光线从上方劈下来,他的面容却仿佛在阴暗处,身姿和神态是少有的颓废。
池绿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仿佛对世间万物已然没有期待和希望,像空壳般。
但,平日里的小叔是那么身姿挺拔英俊又高高在上,无人能及。
不知道他刚刚梦见了什么,或者是回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根据他那句:池志安什么时候死啊可以推断出,他肯定梦见了爷爷。
正在头脑风暴的池绿,见他绷紧的唇线启动:“要看多久啊?”
她意识到自己还压着他,心跳突然扑通扑通,猛地从他身上起来。
“你快把醒酒汤喝了。”
“我回学校了。”
随后在他毫无情绪地注视中落荒而逃。
跑到楼下碰到梅姨。
梅姨见她脸色苍白,关心地问怎么了。
池绿摇头,思绪还没缓过来,摇摇头说没事。
池绿打车回到学校南门,在路上努力消化掉小叔的可怕,她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他的可怜。
深夜的路边静悄悄,狂风呼啸而来,卷起地面枯黄的落叶。
她疾步走在路灯下,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