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明朝春日宴上,众目睽睽之下,我要把自己沉在龙津池里,几乎丢了性命。”

“啊?!!”

全恩手一抖,提的羊角灯掉在地上。章晗玉替他捡起,拍了拍灰,递还回去。全恩哆哆嗦嗦地拿在手里。

章晗玉边走边低声跟他说起自己的筹划。

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淹没水中”,险些“被害了性命”,咬死苦主的身份。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春日宴的筹办人。筹办人自己溺在龙津池里,当然不可能是失足落水,必然有人蓄意谋害。

“我这苦主什么都不必说,自然有人去查。查到有人盯梢我的行踪,那当然是害我之人了。再顺藤摸瓜,继续往下查”

说到这里,她轻轻一笑。

全恩紧张地都气都喘不匀:“盯你的都是小卒子!最多查到俞、马两位内常侍。再往下只怕查不动。吕大监最擅长丢卒保车,等他缓过一口气,您老人家在宫里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放心,他老人家的日子不会比我好过。”

章晗玉轻飘飘道:“知道我找你商量什么吗?”

全恩后脖颈的汗毛都紧张竖起,听她轻声细语地道:

‘明日最关键之处:我得真落水,但又不能真溺死了。动作若慢一步,等盯梢的人回过味来,说不定会把我直接按进水底。”

“你掐准时辰,见我准备往水里跳即刻撒腿就跑,飞奔通知宴席中的凌相。叫他来救我。”

“让凌凤池盯着往下查。抽丝剥茧,查出我被逼迫加害凌六郎的事。我那位好干爹不死也脱得层皮。”

全恩越听越凶险。

“凌相?孩儿喊得动他?他会来救您老人家?!”

眼见朝堂老对手落在水里扑腾,他不补一脚都算人品好了!

全恩只想想小腿肚子都要开始转筋:

“孩孩孩儿如果说破了嗓子,凌相压根不信呢?他不肯来救呢?他端着宰相架子跑不快呢? ”

章晗玉本来聚精会神谋算的心神忽地飘开一瞬。

他会信么?真会来救?

两日前的龙津池边,金色暖阳下,凌凤池仿佛万年寒潭般的雾蒙蒙的眼神又出现在面前了。

“前后欠了凌相不少次。他不肯来……”

她轻飘飘地道,”就当我欠他的,这条命还他。”

全恩后背的冷汗唰得一下全出来了。

这筹划到底靠谱不靠谱啊!

“性命攸关的大事,不能指望凌相一个,要不要换个人喊啊。或者多喊几个……”

章晗玉自己倒显得无所谓。不就是赌命?她出仕这几年,仿佛百尺高处走铁索,哪天不在赌命?

死在义父手里,家人都保不住。死在凌凤池手里,他只要想起全恩喊他救人而他未去,这份用命换来的愧疚之心,足以让章家家人得凌氏庇护,安稳度过余生。

“凌相腿长跑得快。” 她淡定道:“就喊他一个。”

第23章 第 23 章 春日宴(V前章)

三月二十八,春日宴。阳光如金。

章晗玉踩着扶梯,登上木阁高处,俯瞰御花园。

宫宴即将开始,文武百官陆续进御花园。她站在木廊高处俯瞰,正好看见凌凤池踩着金色晨光步入门来。

众多赴宴官员围拢寒暄当中,凌凤池的脚步依旧平稳从容,笔直走过宫道,转过一个弯去。

章晗玉盯着那道修长背影看了一阵,满意地挪开视线。

果然好长的腿。

只要他愿意,从宴席场地奔去对岸捞她应该花不了太久。

如果他不愿捞她……那今天可就刺激了。

赴宴官员越来越多,她正要回去木阁里,视野忽地闪过另一道绯袍身影。

章晗玉嫌弃地转过头去。

叶宣筳那晦气东西,他怎么也来这么早?

她随意在木阁四处走动,时不时地查验案上新摆放的茶碗花瓶,木板地新铺的蒲团。两名内宦亦步亦趋跟随她身后。

“铺陈得还算仔细。” 章晗玉满意地一点头:

“干爹今日莅临木阁,不可有丝毫怠慢了他老人家。木阁里缺什么,速速报与我知晓。”

这两名内宦,当然是她义父吕钟的心腹。其中一个问:

“宫宴即将开始。但凌六郎,今日似乎没来哪?”

章晗玉轻笑了声:“干爹问的?凌六郎被凌相拘在家中,不许入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