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许多的呼吸声?,偶尔有?踩过碎雪的摩擦声?,却无人开?口说话,安静的空气又让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有?人来接我?” 她偏了?下头,问身侧的凌凤池。
凌凤池道:“有?人。”
终究有?个嗓音忍不住笑出声?。
属于年轻儿郎的脚步声?迎面奔来,停在面前。来人开?口的第一个字,章晗玉就?听出,来得是凌家小六郎春潇。
“长嫂!” 凌春潇畅快地笑出声?来,“从九月到?腊月,三个月,九十个日日夜夜,终于等到?你?出来这一天了?! ”
更多的脚步声?迎面奔来。第二个急促而细密的脚步声?停在面前,不等对方开?口,她已经听出来人,笑着抬起手迎过去:“惜罗。”
惜罗像只大猫儿似的飞扑过来,笔直撞进怀里,又哭又笑,呜呜咽咽地泣不成声?。
赶在惜罗的眼泪把?她身上氅衣糊湿一片之前,她摸索着接过凌凤池递来的帕子,又把?帕子递给?惜罗擦脸。
越来越多的脚步围拢在她面前。一个个嗓音带着喜悦笑喊她。
她逐个分辨,挨个回应过去:
“三叔父、三叔母,珺娘,云娘,你?们来了?。多谢挂念送衣送食,我在牢中过得很好。”
“叶少卿也在?还有?两位大理寺丞。这次有?劳大理寺各位不计前嫌,替章家翻案,辛苦各位了?。回去都把?眼睛养一养,一个个跟兔子似的。”
“全恩,你?也来了??今天宫里得空?我好好的,你?赶紧回去。”
“姚相?多谢姚相拨冗探望。姚相在朝堂上替章家发声?,先父在九泉之下定然含笑欣慰。”
姚相抚着三绺短须道:“你?无需谢老夫。论起在朝堂上替章家发声?,无人比得上你?身侧的凌相。章晗玉,谢了?一圈的人,怎么不听你?谢他?”
章晗玉微微一怔,笑了?起来。
抬手就?要拆蒙眼黑布。
凌凤池挡住她的手, “不急。去马车上再摘下。当心伤着眼睛。”
章晗玉虽然不能视物?,向着声?线传来的方向转了?下身,面对面站着,一本正经地道:
“晗玉身侧的这位凌相,章家翻案全程出力甚巨,当然要道谢的……等下上了?车再说。”
凌凤池听她中途微妙地顿了?顿,就?猜出她想说又咽下去的那句应不是什么正经话。
当下和各方告辞,挽住秀气纤手,引着人往门外马车方向走?。
等嘈杂人声?落在身后,这才低声?问:“刚才想说什么?”
章晗玉也放低了?声?音,悄悄问:“人都还跟着我们么?”
凌凤池道:“这里是大理寺地界,不能随意走?动。”
大理寺官衙不容随意出入。章晗玉被凌凤池领去门外坐车,叶宣筳领着众人往另一个方向去。
“那我就?放心了?。” 章晗玉被领着跨出门槛,不肯走?了?。
她转身张开?双臂,翘起唇角:“牵什么手,来抱。”
“章家翻案全程,凌相出力甚巨。晗玉刚出牢狱,什么也没带出来,无以未报,只能以身相许,凌相喜欢车里还是回家?都随你?。”
凌凤池:……
后方砰地一声?响,不知踢到?了?什么,一个脚步声?踉跄奔远了?。
凌凤池沉默了?片刻,道:“长泰跟着我们。 ”
章晗玉:“啊……我说玩笑话。车里当然不可能。”
跟随护卫的凌长泰被冷不丁入耳的虎狼之词吓得倒退出去十丈,人影都瞧不见了?。
门外的马车倒是近在咫尺,章晗玉果然被抱上了?车。
等凌长泰磨磨蹭蹭地从十几丈外走?回来,厚实车帘布垂下,看?不清里头的动静,也听不到?里头的声?响。
赶车的凌家护卫蹲在墙角等了?又等,始终等不到?阿郎吩咐启程,诧异地问凌长泰,“头儿,还要等吗?”
凌长泰摆摆手,远远地蹲去另一边墙下。
阿郎跟主母久别重逢,没有?吩咐,启什么程?等!
*
车里光线昏暗。四处都拉下厚重挡风的布帘子。
在近处看?不清面容,只能感知到?彼此浅而急促的呼吸。拥抱温暖,起初带着安抚的意味,渐渐越抱越紧,越来越热烈。
章晗玉闭着眼,蒙眼挡光的黑布至今还裹在脸上。唇角闪过濡湿水光,被亲得发不出声?音,只泄露出本能的细碎声?响,在狭窄车厢里回荡。
凌凤池在耳边低声?询问:“回章家还是回凌家?”
“都可以。”
“随我?”
“随你?。”
又等了?好一会?儿,马车还在原地。
章晗玉从急促的喘息中平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怎么哪里都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