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又各自捏了些?圆蒸饼,数了数,百二十只饼,足够做节礼了。
这天的山院四处飘荡着浓郁饼香。
庭院傍晚收拾干净,章晗玉邀凌凤池一起用了晚食。
谁也没有提起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分歧,只在天幕接近正圆的月色下,对坐说了些?闲话。
说着说着,也不?知谁起的头,提起东宫初见当日?的场面。
“那时听到你来,我可不?大服气。”章晗玉边吃边提起那段初出仕的日?子?。
入东宫伴驾读书的头一年?,职务清贵而不?繁忙,年?仅三岁的小天子?懵懂可爱,傅母满意?、在家里不?闹腾;义父尚未要求她做事。结识了几个年?轻友人。
如今回想?起来,那段短暂的东宫岁月,才是?她这辈子?过得最为悠闲、值得反复回味的好日?子?。
凌凤池以太子少傅的官职入东宫。当时她已给小天子?启蒙几个月。陪伴得尽心,处处被称赞,身上东宫舍人的官职却不见往上挪一挪。
凌凤池初进东宫,官职就压了她一头。
“听说你来了,我惦记着看你一眼,看看盛名在外的渤海凌氏子?有何?过人之?处。给小天子?下了课,急匆匆往往外赶。结果不?巧,迎头撞上了……还记得么?”
时隔多年?,凌凤池却记得清楚。
“当日?你穿了一身浅青。”
仿佛飞过云端的青鹤,衣袂飘扬如惊鸿,在白玉阶下闪过便消失了踪迹。
当日?他远远地站在拱桥高处便看见了人影,却未等看清,视野里便只剩下一角浅青衣袂。
彼此虽未见面,闻名已久。他当时心中也猜出,多半是?最近名动两京的那位京兆章氏子?了。
两人既成东宫同僚,共同给小天子?开蒙,日?后相见的机会多的是?。
想?到这里,他便下了拱桥,在宫人的接引下,沿着宫墙往寝殿方向走,想?去拜见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小天子?。
却不?料,才转过宫墙角……那道浅青色的身影也正从宫墙另一面转来,前方领路的宫人啊哟一声,忙不?迭往旁边一让
迎面而来的她跟宫人身后的他自己撞了个正着。
想?起当日?那场面,章晗玉气得很。
被撞上的人稳稳地站在原地不?动,她自己险些?撞去宫墙上,怀抱的卷轴散了满地。
宫人都知道忙不?迭地蹲下帮她捡拾,这位倒好,退开两步,无?事人般地退去宫墙转角后等着。
等满地散开的卷轴收好,重新被她抱回怀里,四处拍打灰尘时,这位才走上前,淡淡地一颔首。
“可是?章舍人当面?在下凌凤池。”
章晗玉悠悠道:“当时我就想?,给同僚帮把手都不?肯,可真?是?眼高于顶的大族儿郎。”
凌凤池抿了口茶,道:“初入仕第一日?,过于谨慎了些?。怕满地散开的卷轴涉及东宫机密,被我看到不?好。因此避开。”
“小天子?那年?才三岁,东宫有什么机密?” 满地散开的都是?她给小天子?准备的描红卷。
“后来才知道。”
后来,等两人稍微熟识,凌凤池了解了东宫状况,再看到她一人捧着大摞书卷便会接去手里。
但这次谈不?上顺遂的第一次见面,“心高气傲的渤海凌氏子?” 给章晗玉留下深刻印象。之?后开始的同僚日?子?,她起先对凌凤池不?冷不?热的。
但凌凤池每次在东宫见面都主动走近寒暄,着实让她惊讶。
她的冷淡态度并未逼退对方的主动接近。
而对方又不?是?个自来熟的性情,对东宫其他同僚有的疏远,有的客气,分明极有主见。
对她一人的主动接近,叫她觉得莫名其妙。
干爹吕钟不?知从何?处听说消息,特意?把她招去,叮嘱说,凌凤池有意?和?你交好,你冷着他作甚?热络起来啊!此子?非池中物,跟他交好,多多刺探此人弱点性情,日?后有大用!
第二日?再见面,她主动过去行礼,浅笑道声:“凌少傅”。
想?起这段几乎被遗忘的旧事,再看看眼前人,章晗玉突然起了点追根究底的心思?。
“说说看,凌相。初入东宫那阵,你对我热乎什么?我可没给你好脸色。”
凌凤池对那段记忆很清晰。
初入东宫的那个秋天,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每天都踏着金色秋阳走入宫殿。
穿着浅青色官袍的蹁跹身影,时而出现在白玉台阶上,时而在拱桥流水处驻足,举手投足自带清贵文气,不?笑时令人觉得难以靠近。很多人偷偷注视,很少人敢上前打扰。
凌凤池是?那个总是?主动上前的。
冷淡么?或许起初有些?。他不?甚在意?。
人之?相处,贵在长久。日?积月累的相处,而心意?自现。
“慕名已久。相见第一面,我便生出和?你交往亲近之?心。”
多年?之?后,凌凤池回想?起最初相识,坦然承认。“我愿接近为友的的人不?多,不?想?错过。”
章晗玉故意?说:“但后来我和?你亲近,是?被义父叮嘱,想?在近处拿住你的弱点。你知道么?”
“是?么?”凌凤池抿了口茶,道:“如此说来,该谢谢他。”
既然说起了吕钟,凌凤池顺带提一句他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