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惭愧。千里私奔入巴蜀,夫妇情谊甚笃。”

话头扯到?了夫妻姻缘,再不顺势问两句,对不起这几?天?积攒的好奇心。

她?也客客气气地回问:“晚生今年二十三,算是迟婚。听闻大族风气早婚,贵客应当早有家室,娶妻生子了?”

竹帘里的人影动了动。小童飞奔过去,铺纸研墨。

章晗玉翻了翻手上一沓字纸。

这才短短几?日?眼看贵客笔下的字比第?一日好了不少。

所以,平日没有机会练字?最近终于清闲下来,练字练琴,进步神速?

平日做什么?

操持家族外务?四处奔走交谊各方?以贵客的孤僻性情,如何操持?

还是弃文从武,仗剑天?涯的游侠?

无处安放的好奇心,越想越旺盛。

秋风刮过水榭。

坐在竹帘外的陪客摇着大蒲扇,嘴角挂一抹习惯的浅笑,人盯着竹帘出神,也不知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竹帘里坐的凌凤池左手握笔,收回目光。

她?这陪客做得散漫,相当地不走心。仗着天?高地远,无人认识,本性毕露。

好一句毫不顾忌的“千里私奔入巴蜀”……

视线落在白纸上。

借着一对龙凤玉珏,他费了几?日功夫,终于把话头引上正?轨。

为了今日这番对话,他已耐心等待多?时。

凌凤池提笔写道:【大族多?早婚,吾亦有家室。发妻】

留下一只鹦鹉,一只玄猫,抱走奶狗,撇下夫家。

【发妻携犬子而去。

思之念之,寤寐伤怀。

中庭月半,孤影寥落。】

小童又弯腰钻出竹帘,递过信纸。

章晗玉接过纸,一把扯住要走的小童。

来历神秘的远方贵客,又哑又孤僻,人不肯露面,只能看腰……她?日日相对,好奇心已经满溢出来了。

“弯腰钻来钻去的,你累不累?我都看累了。”

章晗玉悄声指点小童,”竹帘往上掀一点,侧身进去嘛。”

小童茫然道:“贵客吩咐,竹帘不能动。”

章晗玉眼珠子一转,把手里的大蒲扇塞给小童。

“里头不是有两个?小童服侍?秋阳暖热,你只管给贵客扇扇子。跑腿的活计,留给另一个?做。”

小童大喜,果然高高兴兴地捧着蒲扇一猫腰,又从竹帘下钻过去。

章晗玉抬起信纸,掩住一点狡黠笑意。

扇扇子有风流动,几?下扇猛了,说不准能掀起竹帘,让她?有机会一睹神秘贵客的真容……

趁小童扇蒲扇的空档,她?心不在焉地翻了翻贵客手书。

【大族多?早婚,吾亦有家室】

【发妻携犬子而去】

【思之念之,寤寐伤怀。

中庭月半,孤影寥落。】

贵客早婚,有妻有子。他和?凌郡守交好,说不定是同辈人。或许年纪四十往上了。

发妻携犬子而去???这句颇有深意。

极为委婉的表达伤怀,章晗玉琢磨了好几?遍。

难道是发妻带着儿子跟野男人私奔跑了?

又或许是难产?母子皆亡,一尸两命。那就极为不幸了。

当然,对于男人来说,这两种可能,也不知哪个?更不幸一些?……

章晗玉略想了想,便把乱糟糟的念头抛去脑后。

不过一点萍水相逢的交情,面都未见过的远客,在秋光水影间起了谈兴,双方浅聊几?句,触景生情,怀念起发妻爱子。

归根到?底,跟她?有何相干呢。

眼风扫过竹帘后端坐的沉静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