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闪过脑海的念头,几乎是下意识的。

她曾和惜罗关门秘密商议过,关于?要?不要?孩儿的议题,他原以为她搁置了。

如今想来……

凌凤池本能地视线转向床头板。

他曾有几次突然进?门,撞见她拉下纱帐,在帐子里窸窸窣窣地做事。落在他眼里,她瞒着不说,他亦不曾捅破。

向来清明的神志,此刻由于?缺眠少?觉和整日?过度思虑,一阵阵的轻微晕眩,有点像酒醉后的微醺状态。

他的脚步仿佛自己有意识般,直接几步走去床边,撩开纱帐,掀开瓷枕和几层被?褥,往床板下伸手探去。

床板缝里塞了不少?书。她似乎很喜欢往床板下塞书。他避开书册,细细搜寻。

触手冰凉的长颈小瓷瓶,果然也压在床板缝下,就藏在层叠摞起的书卷当中,不留意便会疏忽过去。被?他反复搜寻第三次时寻获,握在手里取出?。

搜寻到?了想要?之物?,凌凤池脸上连表情也失去了。

站在床边,指尖微微用力?便拔开瓶塞,倒出?里头所有的药丸。

剩下的药丸确实不多?。

三丸黑色圆润的小药丸,静静地躺在掌心。

半刻钟后,水房反闩的木门打开。惜罗嘀嘀咕咕地出?来拿药。

“主家听我的,多?拿一丸药!子嗣事大,多?费一丸药,总好过怀上了。”

掀开床褥,在床板缝里费劲地摸索了半日?,指尖好容易才勾着出?小瓷瓶,心里嘀咕着,今天怎么藏这么深,险些摸不到?……

她拔开瓶塞,数了数剩下的最后三丸,留下一枚,把?瓶塞又塞回去。

“主家别起身,来了。”

章晗玉趴在热腾腾的浴桶里,闭目道:“嗯。”

她那位好义父蹲了大狱,还不知如何地攀咬她。被?牵连入狱倒不见得,但一轮轮地过堂问供肯定少?不了了。

不小心在这个节骨眼怀上了,捧着大肚子一步三颤地过堂……堂上堂下都是熟人……

脑海里飘过那场面,可怕得很。

水房里又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赶紧洗干净点,最近俩月千万别怀上。

婚院从早到?晚清净无事,只剩猫狗闹腾。

惜罗出?去问了几次,答案千篇一律:阿郎不在家。

阿郎忙于?公务,自从前几日?离家,已经三四日?不曾回返了。换洗衣袍都送去官署值房。

章晗玉听完“嗯”了声。

清账越狠,间隔越久。果然又不来了。

翻了翻册子记录,最后一次记录在六天前,端午夜。

她估算了下。

一旬十日?,从天天来婚院,到?两三天来一次,四五天来一次,现在变成十日来一两次。接下去几天应该都不会再来了。

廊下挂的白?凤鹦鹉在扯着嗓子学?说话,她随手抓了把?瓜子喂鸟。

凌万安那小子是个人精,说话有水分。

人昨夜其实来了一趟婚院的。

天气越来越热,开窗通风也无用,她昨夜被?热醒,懒洋洋地不大想动弹,便躺在帐子里假寐。耳边听到?院门深夜打开的声响时,她没吱声。

小奶狗汪了一声便被?抱走了,似乎不想被?屋里听见。她侧耳听着熟悉的脚步声逐渐走近,停在敞开的窗下 ,心里想着,今晚过来玩什么花样?

上次玩得够花的,她腰腿酸疼了两天。但四五日?过去,再酸的腰腿也养好了。

正越想越兴奋,胸腔里习惯刺激的心脏都忍不住跳快了几分时……脚步声原路远去了。

“……”

她后半夜翻来覆去,一半是热的,一半是气的。

章晗玉往鸟笼子里投喂南瓜子,自语道:

“来了也不进?屋,养的猫儿狗儿都不多?看一眼,对话没一句动听的。我为什么嫁进?他凌家?这日?子无聊地简直过不下去了 。”

白?凤鹦鹉兴奋地猛磕瓜子,张开嘴呱呱地喊:

“守活寡!守活寡!”

章晗玉喃喃地道:“惜罗,要?不然,我们还是走了罢?”

*

大理寺,慎独堂。

入夜后,堂上依旧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