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吟吟地道:“几日不见,叶少卿学?会不搭理人了?上回春日宴,我可没?害任何人。那天被推进水里的,只有我自己啊。”
耳边提起“春日宴“,叶宣筳连喝两杯苦茶才平静下的脸色,顿时唰得?又是一变。
春日宴当天清晨,老师才特意寻过他。原本定下迎娶的人,是他!
他满心烦恼,左右为难,找好友倾述……
却万万没?想到,他这位心思缜密的同窗好友,只怕当时就?已打定了主意,与他争抢……!
章晗玉目不转睛盯着叶宣筳。
见他的面色转来变去,开了五色染坊似的,越看越有趣,正要?旁敲侧击,打探出这厮心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念头……
眼?前?忽地一暗,阴影当头笼罩下来。
凌凤池走来两人面前?,挡在?她?和叶宣筳中间,眸光落下,定定地看一眼?。
章晗玉即刻闭嘴,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身后传来凌凤池对叶宣筳的叮嘱:
“元真,你?去厅堂等我。当街行?刺案的背后主使,我有些想法与你?说?。”
没?听到叶宣筳开口,只听到脚步声?。人转身便?走了。
这厮果?然不对劲。
章晗玉边走边琢磨:往日最呱噪一个人,今天闷得?像个葫芦。对她?,对凌凤池,态度都不对劲。
这反应,怎么有点像……嫉妒凌凤池成婚呢?
她?心里飞快转了一圈,恍然想起,叶宣筳,是个鳏夫啊!
好友新娶妇,领着婚假在?家逍遥度日,他自己却苦哈哈地扎在?大理寺公务里。
嫉妒,太?正常了。
凌凤池的脚步声跟了上来,显然要?亲自护送她?回婚院。
边走边问:“想什么?”
章晗玉不假思索道:“我刚才够乖了?凌相也该履行?承诺。把惜罗领来罢。”
两句对话的功夫,叶宣筳已被她无情地抛去脑后……
今天有一桩事可比叶二郎重要多了。
她?得?把惜罗接来身边,免得?夜长梦多。
*
凌家之主既然点了头,两日不见的惜罗,很快被领来婚院。
比起前?日回门当时,惜罗瞧着瘦了。衣裳也沾染了木枝草灰,像一只灶灰里滚过的灰扑扑的猫儿。
两边远远地打个照面,惜罗忍了几天的眼?泪当场便?簌簌落下,提着裙摆从院门一路疾跑过庭院,踩上台阶,哽咽着扑上来:“阿郎!”
凌凤池落后几步走进院门来,看着面前?的场景,眸子?便?细微一跳。
章晗玉站在?台阶高处,被台阶下奔来的娇俏女郎抱了个满怀。
阮惜罗站在?一级台阶之下,趴在?主家的肩头哭成个泪人儿,章晗玉低声?哄她?。
主仆重逢、称得?上真情流露的动人场景,凌凤池只盯着章晗玉。
从她?擦泪哄劝的动作里,微微蹙起的眉心里,透出罕见的耐心和细致,甚至还有一丝真切烦恼。
如果?看成一对共患难的主仆,说?得?过去。
要?说?成是缠绵情意,也能说?得?过去。
章晗玉早换了女装,惜罗视而不见,姿态依赖地抱住她?的肩头,至今一声?声?地喊“阿郎“。
所以,她?们的传闻,到底是真是假?
章晗玉把压箱底的功夫都使出来了,连发脾气的小天子?都能哄住,居然哄不住惜罗。
惜罗这两日担惊受怕,受惊太?过,哭起来不是美人垂泪的哭法,而是孩童般的放声?大哭。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把她?抱成了个粽子?,差点给勒得?喘不过气。
凌凤池握住她?的手把两人分开时,章晗玉起先还很感激。
但接下去就?有点不大对劲了。
凌凤池挡去惜罗面前?,把抱紧章晗玉肩头不放的两只手拨开,指腹捻了捻肩头衣襟被泪打湿的布料,平静地道:
“衣裳脏了,进屋换件新衣。”
章晗玉也觉得?身上黏答答的,扭头刚喊:“惜罗,帮我换”
脚下一空,她?被拦腰抱起进屋。
惜罗站在?台阶下张着手臂发懵,泪花还挂在?眼?睫上,本能喊了声?:“阿郎!” 就?要?跟进屋里。
房门当惜罗的面关上了。
惜罗砰砰地敲门:“放我进去,不是说?了允我服侍我家阿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