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疾走来小池塘边,步子大,急得很,不似往日的从容平缓。
章晗玉掀开头顶遮阳的荷叶,递过询问的眼神。
有事?
凌凤池早起出门后,心里始终不大安稳。
他赶在午后回家,打算问一问今日主母在婚院中的情况。
她今日才?被?禁了足,若她发怒,家人探望的日子可以往后推几日。若她消沉,可以陪她一个下午。
结果一个早晨带中午,婚院静悄悄的,毫无异状。
看守婚院的凌长泰回禀道:主母早起便去了后院,午食也拎去后院吃,人至今在后院未出。
整个早晨消磨在后院,有甚好看的……凌凤池思忖着,往去后院走。
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躺倒在小荷塘边。
身形纤长,肩背窄瘦。即便隔着二十丈距离,一眼也能?分辨出躺倒在荷塘边的身影,正是他寻的人。
凌凤池心底骤然一惊,仿佛脚下突然踏了空。
刹那间,仿佛噩梦变成现?实?。头顶金色暖阳,周围黑色土圃,青瓦围墙,在视野里都?失去了颜色。
许多个曾经徘徊在他心底的模糊影子,削竹自戗的身影,登上小凉亭自坠的身影,和静静躺倒在小荷塘边的身影重合起来。
变成一片空白虚影。
凌凤池神色凛冽。
原本缓行的脚步瞬间加快,大步往前,三两步奔向?小荷塘。
新铺的绿荷,一尺深的浅水,怎么会……
荷塘边躺倒的纤长身形自己?翻了个身。
阳光下躺着的人听到脚步声,抬手把遮阳的荷叶撸了下来,精致小巧的下巴抬了抬,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
凌凤池的脚步骤然一顿,人停在十步外。
章晗玉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诧异起来,以眼神询问,这么早回来,有事?
不得回应。
站在十步外的人以难以揣读的复杂的眼神打量她。谁知道在想什么。
她吃饱喝足,人有点犯困,把新摘的荷叶又挡在脸上,懒洋洋躺了回去。
凌凤池缓缓调匀呼吸。
他走近上前,也在荷塘边坐下,碧绿遮阳的荷叶抓在手里,荷叶下的精致眉眼露了出来。
“不晒么?大日头下躺在池子边作甚。”平静的声线听来和平日并无什么不同。
两边对视一眼,章晗玉把荷叶夺回来,又遮在脸上挡阳光,“听水。”
“听水?”
“嘘,听。”
周围安静下去。
小荷塘里水波荡漾,涌起咕噜咕噜的水泡声。
池子里的游鱼儿摇头摆尾,偶尔尾巴甩过水面?,溅起细微水声。
仲春初夏的日头开始转热,又不是特别?热,照在身上只觉得暖。
章晗玉困倦得不想动,听活水细微的咕嘟水泡声响,鼻下荷叶的清香,舒服得几乎忘了身边还?有个活人。
就在她几乎睡过去时,蒙在脸上的荷叶又被?取走了。
她被?阳光晒得睡不着,掀开一线眼帘,凌凤池的面?容出现?在近处。
他在低头凝视。眉眼间还?是那种难懂的复杂神色。他的衣摆覆盖在她膝上,鼻下除了荷叶的清香,又萦绕起熟悉的冷香。
章晗玉半梦半醒,目光盯住面?前的嘴唇。心里正想着,嘴唇的形状好看,气色也好看,能?不能?摸摸……
形状优美的、泛起殷红瑟气的嘴唇,在视野里逐渐靠近,吻在她微翘的菱唇上。
人被?关了禁足,居然还?会被?抱去屋里从天亮搞到天黑,这是事先完全没想到的……
下午抱回屋一回,叫了水,全身衣裳都?换了,湿漉漉的长发坐在床边擦干,又饿又疲累,晚食两人对着用完,两人都?吃撑了。
饭后一起在庭院里消食走动。闲说了些什么,几乎都?不记得了。
只要刻意避开不能?提的敏感话头,说些闲情逸事,朝野趣闻,两人也算得上相谈甚欢。
章晗玉吃得饱,聊得痛快,新婚这几日搞得太多也渐渐琢磨出些滋味来,只觉得身上处处餍足,人懒洋洋地不想动弹,才?入夜就想睡了。
凌凤池看着她睡下,被?人喊出去处理急务。
章晗玉躺在床上,眼见灯笼出了院门。
荒废了整个下午,书房堆积的公务怕不要堆成小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