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贵公子龙章凤姿,眉宇间自有乾坤,将来福泽深厚,造化非凡。姻缘一事,贵在机缘,夫人且放宽心,或许只待时日一到?,良缘自会临门?。”
周婆子一听就知道是来求姻缘的。佛前所求,无?非功名,子嗣,姻缘,平安,倒也寻常。
妇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大师,我?儿如今都?二?十有几了?,从十几岁,家里就开始留意,姻缘还未到?,可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
妇人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更深的期盼,“这里......可能够稍微透露一二?,那姑娘。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一家的千金?若是有个准信儿,我?这心里,可就有盼头了?!”
外间妇人与僧人的对?话还在断断续续传来,周婆子却没兴趣再继续听下去?了?。
“大奶奶,是章家的。”周婆子走到?温棠身边,“急着议亲呢,是来求姻缘的。”
周婆子边说着,心情颇好?,外面?那人婚姻坎坷好?啊,最好?就是找不到?人了?。
周婆子,“这要是大师真能当场给出姑娘的姓氏家门?,那可真就是活神仙显灵了?!”
“再说了?,等了?这么些年?好?姻缘还不成,我?看后来也难成,说不准就是打光棍的命儿。”
温棠拿起一块糕点,递过去?,“您快别说了?。”
“他也许就是自己身体?有问题,”温棠咬了?一口糕点。
“来,贵人您这边请。”
小厢房的门?帘被一个僧人从外面?掀了?起来,小僧人手边引着一个人,那人一进来,便挡住了?门?口大半的光线。
温棠嘴里还含着半块糕点,刚咽下去?那句带着点刻薄的话,她?平静地?抬头,就看见小僧人一脸尴尬地?看着她?。
而小僧人旁边站着的男人却轻笑?了?声,低头对?小僧人温言道,“有劳小师父引路,多谢。”
第40章 大爷的脸色 黑如锅底
小僧人悄然向内觑了一眼, 便垂首退了出去。
好好一间清静厢房,偏生闯进个不速之客,连空气都似被?搅浑了。
温棠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点糕点咽下,这才起身, 想跟周婆子一同出去, 念头一转,又?顿住了脚步。
她们先来的, 即便要走?, 也该是那碍眼的人自?行离去才对。
可?那人恍若未觉,只闲闲倚着门框,视线投向远处廊下斑驳的光影, 并未分?一丝余光给身后的人, 周身透着股疏离的慵懒。
忽地, 门帘又?是一动, 一道灵活小巧的黄影“呜咽”叫着钻了进来,是只腿短身圆的小黄狗, 摇头晃脑地直扑向门口的男子, 亲热地扒着他的袍角。
章尧此刻才有了动作,弯腰俯身, 脸上先前对着小僧人时那层温润如玉的假面褪得干干净净,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 动作轻柔地将小东西捞入怀中,
小狗欢喜得直往他颈窝里蹭, 急切地想舔舐主?人的下颌。章尧熟稔地抬手,一下下抚摸着它的后脑勺,喉间溢出低沉宠溺的轻笑。
小黄狗在主?人怀里撒够了欢,乌溜溜的眼珠一转, 这才发现屋里还有旁人。
它立刻又?兴奋起来,“呜汪”一声,章尧刚将它放落地面,它便出乎意料地蹿到?温棠脚边,仰起小脑袋,好奇地,试探地嗅着她的裙摆,湿漉漉的鼻尖几乎要碰到?那精致的料子。
温棠躲都躲不开,小狗实在太热情了,它模样着实憨态可?掬,跟它的主?人完全不一样。
眼见小狗的前爪要搭上温棠的裙摆,周婆子忙不迭弯腰欲驱赶。
一直与温棠保持着距离的章尧,此刻却抬步走?了过来,他低唤了几声小狗,嗓音温和,
那小黄狗倒也听话,闻声便哼哧哼哧地掉头,跑回主?人脚边,被?重新?抱了起来,懒洋洋地趴在他臂弯里,终于安分?了,只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仍时不时好奇地瞅向温棠。
本?该送平安符来的僧人迟迟未至,温棠眼观鼻,鼻观心,不愿与眼前这人搭话,连多瞥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
外面江氏与住持的交谈声清晰地飘了进来,依旧是她那老生常谈,字字句句不离她儿子的婚事。
“大师,这姻缘之事,莫非真是天定??我?儿已相看过许多回,总无下文......”
大师,“夫人,姻缘天定?,亦在人为。夫人已为令郎多方相看,敢问公子自?身,可?有属意之人?”
外面的江氏听到?这话,半晌都没有接上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江氏才艰难开口,“......不瞒大师,我?儿四年前本?已定?下一门好亲,谁知?那姑娘命薄,竟遭了横祸......”
江氏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自?此,我?儿的婚事便屡屡不顺,再难遇着合意的。大师,您说,莫非真与那桩祸事有关?可?会妨了他?我?该做些?什么才好?可?需做些?什么化解?”
四年前,早已高中状元,风头无两的章家二公子章尧,与尚书家的千金定?下婚约,那位小姐温婉柔美,在京城闺秀中素有贤名,两人的结合曾是满城称羡的佳话。
但天有不测,佳人香消玉殒,婚事自?然作罢。一时间,惋惜声充斥坊间,却鲜少有人敢直言章二公子“克妻”,反有些?好事之徒编排起那位小姐“私下不检点”,甚至暗指她与章家那病弱的长子有染。
真心同情逝者的寥寥无几,倒有不少人同情起“无端遭了横祸”的章尧来。
江氏想让儿子成家生子的心愿几乎要溢出来,她絮絮叨叨,翻来覆去,连求符水让儿子饮下的念头都冒了出来。
大师是正经修行人,自?不会应允符水之事,只劝江氏去佛前诚心求签。
小厢房里面,
周婆子依旧挡在温棠身前。其实不必她挡,角落里的章尧也并无靠近之意。
他抱着狗,远远地坐在角落的蒲团上,垂着眼,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小狗背上柔软的毛发,姿态闲适,却也毫无离去之意。
沉默在小小的空间里蔓延,唯有窗外隐约的诵经声。
直到?外面的僧人终于捧着平安符进来,“夫人,这是您所求的平安符,专为稚童佩戴,一龙一凤,正合您府上龙凤双生的福气。”
僧人笑容和煦,“龙凤呈祥乃天赐之福,非大缘分?者不可?得。夫人福泽深厚,一双儿女日?后定?是造化非凡。”
周婆子上前,满面笑容地接过符袋,道谢。
僧人又看了看温棠,笑着说,“夫人面相贵不可?言,福泽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