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二爷安。”
他身上靠近了,有股脂粉味。
秦长坤又寒暄着问候长兄秦恭的近况。
园子另一角,太湖石堆叠的假山后。
傅九紧跟着自家主子爷秦恭从官衙回来,皇帝对秦恭的生辰历来格外看重,不仅特批三日休沐,赏赐更是流水般抬进了国公府,御笔亲书的匾额,更在早朝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感叹,“爱卿气度风仪,颇有朕年轻时的影子。”此言一出,不知引来多少艳羡,下朝时,几位大臣围着秦恭,赞他龙章凤姿,深得天眷,气度卓然。
他们这一番番奉承的话下来,傅九仔细琢磨着,自家爷眉眼间那股沉凝锐利,不怒自威的气势,确与御座上的圣上有几分神似,只是更疏冷。
傅九随着秦恭,沿着浓荫的青石小径往内院走。路径两旁古槐参天,投下大片清凉,一池碧荷在烈日下铺展,红鲤偶尔跃出水面,潺潺流水声。
刚绕过一丛翠竹,爷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傅九差点一头撞了上去,好在平时身手好,及时站稳。
“爷?”
傅九从大爷身后探头,然后顺着望去,游廊下,是大奶奶,周婆子跟在旁边,笑容满面的二爷站在前边,大奶奶跟二爷有说有笑的。
傅九若有所思地挠了挠头,然后主动上前去问大奶奶安。
秦长坤是正对着自家大哥的,一抬头就看见自家大哥站在前头,当即眉开眼笑,笑容愈加灿烂。
他拱手,“请大人安。”
温棠也转过身来,知道秦恭的批假下来了,年年生辰得此恩典,确是独一份的圣眷。
温棠走到秦恭身边,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对着秦长坤淡淡颔首。
秦长坤的目光在兄嫂之间转了个来回,笑容里带上几分促狭的意味深长,极有眼色地拱手离开。
“爷,休假几日?”
“三日。”他答。
虽是休沐,他日程依旧排得满,首要是去给老祖宗和父母请安。温棠作为妻子,自然要同行。
两人先至老太太处问安尽孝,略坐片刻,便转回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居住的正院。
只是两个人刚站在门口,就听到里边喧哗的声音。
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吵起架了。
两个婆子守在门口,尴尬地望了一眼前来拜访的夫妻两人。
温棠面露犹豫,为人子媳,撞见公婆争执,进去不是,不进去请安也不是。
然而秦恭很显然,不为外物所扰,他示意婆子进去通传。
她极轻地扯了一下秦恭的袖口,秦恭脚步未停,仿佛没感觉到,温棠又略用力扯了一下,抬眼望去,才发现秦恭正低头看着她,眼神询问。
温棠压低声音,“午后再来吧。”
只是她刚说完这句话,两个婆子便从里面出来,躬身请他们进去。
进去后,能感觉到屋内气氛凝滞。
国公爷面红耳赤地坐在侧旁的椅子上,倒是国公夫人端坐上首,面色温婉如常,见他们进来,立刻含笑吩咐丫鬟婆子看茶。
夫妻二人齐声道了父亲母亲安。
国公夫人笑容和煦,连声招呼他们落座,闲话家常。
她先是关切温棠,嘱咐生辰宴不必铺张,低调简朴即可,又言明会让二奶奶,三奶奶一同帮衬。接着转向秦恭,殷殷叮嘱他在外处理公务务必爱惜身体,莫要过于操劳。
一时之间,三人言笑晏晏,国公爷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桌子旁边。
国公夫人察觉温棠的视线,展颜一笑,“不过拌了几句嘴,当不得真。国公爷何等胸襟?海纳百川,岂会同我这妇道人家计较?”她眼波流转,笑盈盈望向丈夫,“秦老大人,您说是不是?”
国公爷其实并不老,单看几个儿女的品貌,便知他年轻时必是英武不凡,他武将出身,身量极高,背影挺拔如松,自有一股迫人气势,至于为何是“背影”?皆因他生了张圆润的娃娃脸,衬着一双黑亮的圆眼。
老国公觉得不能再在这个屋子里坐下去了,他迟早要被这妇人活活气煞。
“父亲。”秦恭抬头。
背着手,走到门口的国公爷又慢吞吞扭回头,声音威严,“嗯。”
“听你母亲的,生辰宴从简,在外办公,亦当谨言慎行,通晓人情世故。”
秦恭点头,国公夫人又拉着温棠的手絮絮嘱咐了好一会儿,才放小夫妻俩回去。
国公夫人心里颇为满足,坐下来喝着茶,还是老大夫妻俩最是懂事可心。
国公夫人喝了口茶后,发现国公爷竟还杵在屋子中央,国公爷不走了,转过身,又坐了下来,憋了半天,说了句:“不与妇人计较。”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国公夫人懒得再理会,随手拿起桌上团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皇上年年雷打不动地在恭儿生辰时赐下重礼,小公主的礼也紧随其后,还嫌不够招摇么?”
“今年竟是连“恭儿肖似他”这句话都说出来了。”
国公夫人对这事极其不满意,也是因为这件事才跟国公爷吵起来。
“你不会驳回去?”国公夫人睨他。
国公爷这会儿没急着说话,反倒沉默良久,然后才慢慢道,“毕竟恭儿是……”
“是什么是?”国公夫人不耐地打断,“他是你的孩儿,你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