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伯爷当众宣称与?温知?意断绝父女关?系,温家主母则哭诉女儿被贼人诱骗,如今遭弃,两人早已恩断义绝。
温家乱作一团。
温棠的母亲元氏早已搬离温府,独自住在一处清幽安静的小院里,冬日?天寒,元氏素来体弱,稍有?不慎便咳喘连连,汤药几乎未曾断过?。
这方清净天地?,倒让她身心都舒缓不少。
偶有?故人前来叙话。
这位故人,便是江夫人。
初时相?见,江夫人拎着厚礼登门探望,明明是久病缠身的元氏卧在暖榻,需人服侍汤药,可江夫人更憔悴,仿佛比元氏更甚,尽管她衣饰华贵,绫罗珠翠价值不菲,但那笑容总像是勉强扯出来的。
江夫人是个可怜人,元氏一直都知?道。如今自己女儿女婿孝顺,日?子安稳舒心,过?往那些不如意,在现世的安稳中慢慢淡去,
看着昔日?相?谈甚欢的故交这般模样,元氏心中也难免泛起?一丝酸涩。
她并未拒江夫人于门外。渐渐地?,两人也能叙些家常。
近两日?,江夫人脸上总算有?了些真切的笑意。
“尧哥儿要成亲了。”江夫人说着,眼中终于有?了光亮。
元氏微微颔首,神色平静。
江夫人觑着元氏稍显疏淡的神色,心中羞愧。
“尧哥儿那时下了大狱,险些......人就没?了......”江夫人讲起?那段经历的时候,神色哀伤。
元氏并非铁石心肠。虽对章尧已无旧日?情谊,但历经世事,也明白有?些事,成与?不成,皆是天意。江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含辛茹苦将孩子拉扯大,供他读书,眼看有?了前程,其中艰难可想而知?。换作是她,大约也会为孩子择一条更稳妥,更光明的路。
元氏低低叹了口?气,“这些年,你也不容易。”
江夫人提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泪水潸然而下。
“尧哥儿如今前程锦绣,人才?也是一等一的,成婚之后,开枝散叶,无论儿女,都是福分。到那时,你也能真正?松快些,享享儿孙绕膝的清福了。”
元氏安慰了她一句。
这话,实实在在说到了江夫人的心坎里。
她日?夜盼着的,无非是儿子娶妻生子,仕途稳当,不必再如幼时那般,因她这个不够体面的母亲而遭人白眼。
江夫人眼眶通红,又与?元氏絮叨了些家常琐事,这才?起?身告辞。
待江夫人的轿影消失在胡同口?,一直停在院门外的马车帘子才?被掀开。
侍立车旁的周婆子低声道,“江夫人走了,大奶奶,咱们进去吧?”
刚才?她跟大奶奶过?来看元氏,门都推开了,只不过?里面的人正?说的声泪俱下,她跟大奶奶也就不好继续走进去。
周婆子扶着大奶奶回到了马车上坐着。
元氏见女儿进来,忙起?身相?迎,吩咐丫鬟婆子上茶,拉着温棠微凉的手?嗔怪,“什?么时候来的?手?这样冷,汤婆子呢?暖手?炉也不带着,仔细冻着了。”
“刚过?来,不碍事的。”温棠安抚母亲,挨着她在暖榻上坐下,将母亲的手?拢在自己掌心暖着,“这大冬天的,出来走动,手?难免凉些。”
元氏抬头看了眼女儿,“刚才?江夫人过?来说的话,你也都听见了?”
温棠点点头。
元氏叹了口?气,“诶,都不容易。”
那时候,她不容易,江氏也不容易,好在,总算都熬过?来了。
“再不容易,如今也顺遂了。”温棠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
“嗯,章尧眼看就是当朝驸马,生父又位高权重,江夫人的日?子,自会越来越体面顺遂。”元氏垂眸,拨弄着手?腕上那串佛珠,“但愿他们母子,顺遂平安。”
“章尧在官场游刃有?余,如今又即将尚公主,江夫人的福气在后头。”
温棠并非刻薄,见不得人好的人,连秦恭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添了伤,更何况是章尧。
他早日?成家,安定下来,也是圆了江夫人最大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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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同深处,
庭院深深,大雪纷飞,朱门黛瓦都覆上了厚厚的白。
正?厅里,端坐着一位通身气派,华贵逼人的妇人。
长公主外罩一件雪白无杂色的狐皮大氅,领口?一圈蓬松油亮的狐毛衬得她面如银盘,华贵之中透着一股久居人上的疏离。
她显然已等候多时。侍立一旁的婆子垂首屏息,大气不敢出。
长公主显然耐心将尽。
婆子早已入内通禀,片刻后,才?见范慎施施然踱步而出。
他一身月白,“风雪甚大,夫人怎有?兴致到这小地?方来了?”
“来看你金屋藏娇啊。”长公主放下茶盏,起?身走到范慎面前,涂着鲜红蔻丹的纤长指甲,滑过?他颈间敞开的衣襟边缘,她的指甲在那处停留片刻,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然后才?慢悠悠地?替他将那粒松开的盘扣系好。
“倒真藏起?来了。”她冷哼一声。
范慎面上的笑容丝毫未变,温言道,“好了,夫人若无他事,还是早些回府吧。外头风雪正?紧,你金枝玉叶之躯,莫要受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