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1)

我下意识道:“她不在你这儿?”

话一出口感觉到他怔了怔,随即很快恢复如常,他道:“没有,今天我并没有见到过她。”

吃完了饭又坐在客堂里和慧谮聊了几句,依旧没有看到梅子出现,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这么长的时间,即使是上厕所也用不了那么久,她跑到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思忖着忍不住朝慧谮的房间瞥了几眼,趁他出门拿东西,赶紧起身跑到他房门口,房间里空荡荡的,梅子确实不在。

而外面依旧在下着雨,浓厚的山雾整整弥漫了一天两夜,丝毫没有减淡的趋势,按理说她应该不会一个人跑到外面去的,以她除了感情之外万事谨慎的作风和性情来说。

那她究竟跑哪里去了?

直到中午过后,依旧不见梅子出现,我急了。

因昨晚撞到的事情而产生的情绪一下子抛得精光,我在这片被白墙围着的不大空间里到处寻找梅子的踪迹,包括厕所、洗澡的地方以及向外蜿蜒而过的溪流。

可是始终不见梅子的踪影,她就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在昨晚我入睡之后。而她昨晚推我叫我到底想说些什么?突然很想知道,很想很想。

“不如出去找找看吧,这会儿雾比早上好一些了,没准儿可以把你送出去,到那时候还找不到她,让外边的派些人进来搜搜看。”

慧谮的话一说出口,正中我的下怀。

当下穿了他的蓑衣带着他的斗笠,我跟着他一起一路往外头寻了出去。可说是雾比早上淡了,其实在我看,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出门后几步开外就是一团团朦胧的乳白,如果不是和尚对路熟悉很坚定地带着我朝前走,我可能走不多远就得退回去。因为雾里最可怕的在于,一直往前走没关系,但你不能回头,一回头就慌了,因为你会发觉前前后后都一个样,一色的白茫茫。

于是不知不觉就挨得慧谮很近,而他也嘱咐我拉紧他,以免一不小心走散了,几步远得距离可能就会被这雾给生生分开。

劈头吹过来的雨丝带着慧谮身上冷冷淡淡的檀香,我原本抓着他的蓑衣,后来却发现自己抓着的是他的手腕。

他的手腕很结实,微温,我的指尖突然能感觉出昨晚他的双腕缠在梅子身上时的力度。

于是不由自主脸烫了起来,隐隐体内一种莫名的骚动。虽然很快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和雾气吹灭。

然后惊觉,都什么时候了,我居然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脑子里还能去胡思乱想。

我手一松脚步放慢,慧谮回头看了我一眼。所幸头上带着斗笠,因此没能让他看到我当时难堪的脸色。

又那么走了半晌,依旧没有发现梅子的踪迹。事实上也不可能发现,在这种几步远就什么都辨别不出来的环境。

于是慧谮对我说,我们还是回去吧,再走下去,不要说送我到寺庙,他都快没把握能带着我平安回到那个小屋了。

我没有反对。以来觉得我跟着慧谮都走不了太多的路,梅子如果真是跑出来了,她一个人肯定不会走出太远。二来不想拿人命当玩笑,这种鬼地方如果一意孤行地往前再走下去,搞不好人没找到,我们两个也都在这山里头转不出来了。

而更有可能的是,也许等我们回去,梅子她已经坐在慧谮的客堂里笑嘻嘻地等着我们了,然后迫不及待地说着她之前到底跑去了哪个让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或者……继续旁若无人地用说笑挑逗着那个白天一本正经的年轻和尚。

可事实彻底断了我最后存着的那个侥幸的假设。

梅子没有回来。

空落落的客堂里我之前喝的那杯茶已经没了一丝热气,我解开蓑衣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忽然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慌。

“别担心,只要不是一个人跑进山里,应该没事。”可能是我的脸色太过明显,慧谮对我道。

忽然想起第一晚住在这里时梅子在那间“浴室”碰到的事,于是抬头问:“慧谮师傅,这地方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他被我问得一愣,随即点头:“是的。”

“但前天晚上梅子洗澡时,她说感觉有人在偷看她。”

“是么。”听我这么说眉心微微一蹙,“怎么可能。别说是这种雾天,就是平时,这里也很少会有人经过。”

“梅子会不会是被那个人……”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突然被他反问,我一时语塞。

虽不能说是因为最后梅子猜测偷窥的人是他,并因此而洋洋得意吧。迟疑了一下,我道:“因为不能肯定,我以为是她神经过敏。”

“这样……”沉吟着解开蓑衣,蓑衣下那件僧衣已经被雨水淋透了,湿漉漉黏在身上,勾勒出他半身轮廓优美的线条。

忽然想起梅子那晚说的话,哎,宝珠,和尚的身材真是好得没话说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都得注意了,今晚别回那房间,你就睡在这里。”耳边紧跟着响起他这句话,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而出:“什么?”

“今晚你睡在这里。”他重复了一句,一边用汗巾擦着脖子上的水。

我的脸一下子红到发烫,“睡这里?”

“对。”说着回头看向我,忽然目光有些异样,他很快将视线转开。

我下意识低头朝自己看了看。

这才发现自己一件衬衣也早就湿透了,贴着皮肤紧吸在身上,透明般的一样。忙用手遮了下,而他已经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了出去。

忽然有种小小的失望。

那一瞬间身体本能地做出了保护的反应,可是心里,却是又希望他能像刚才那一刻这么一直地看下去。真是个矛盾而奇怪的念头,正如梅子所说,宝珠,这里算是佛门净地吧,为什么明明是在这样的地方,我脑子里老会生出那种罪恶念头呢?

夜里,慧谮真的把我的被褥移到了他的屋里,自己的移到了客堂,他说让我不要介意他的存在,房间是有门的,反锁就好,他的屋子很安全。

屋子里的供电还没恢复,所以慧谮帮我点了几根蜡烛。

慧谮僧房里的摆设不多,一张席,一排书,几尊青铜小佛以及一只小小的矮柜。平时见了倒没什么特别的,当在烛光下一明一暗,却叫人有种恍若复古般的感觉。

整个房间充斥着他身上那股幽然檀香。很清甜的味道,却又是种极妖娆的味道。就像一个有着最青春面容的荡妇……躺在那张干净冰冷的席子上,不知为什么我忽然会这么想,在这样一个安静而简单的陋室里,在青灯古佛的注视下。

也许是因为就在昨天这个时候,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空气里,它所弥散出来的不同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