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临研究生毕业,她忙于论文和金三银四的校招,还有导师的一个项目的收尾。事情?总是喜欢堆积在一起,那段时间,她没空去想什么双休、假期,日子?过得颠倒。
以至于清明?节的前几天,章俪打来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回去。
林听雪第一次,唯一一次,在心里打了退堂鼓。
她问章俪,最近实在有点累,这次能不能不去看?哥哥了。而且我没有买到机票。小长假出去玩的大学生太多,回京州的票很早被抢光。
“等我毕业回去看?他行吗?很快,就剩几个月。”
章俪似乎不悦。
她在电话里声音冷冷的:“别找借口,你要是上心一点,还能忘记买票?”
林听雪没多做解释。
解释无用。
放在以前,她哥哥刚去世的几年里,章俪会更毒舌。她大概率会说:你是不是故意不买票,不想面对你哥哥?他可?是你亲哥。你也知道你没脸见?他,活下?来的是你,你就心安理得?
所以,去年章俪没有强迫她,只说之?后?旅游高峰过去,有票了你买票回来吧。林听雪说好。
章俪在扫墓这件事上的态度,由?重到轻。林听雪知道,她是有在慢慢走出来的。也许是她离开昌市想开了,也许是林听也帮她找了一些心理咨询。
只不过这些都以一次次伤害林听雪为代价。
他们什么都不做,只是打个电话,就能强迫林听雪去回忆起十几年前的事。
她有时候都很怕每年的清明?这一天。她觉得,明?明?她是活着的。却会在每年的这一天,先将自己的旧皮褪去,独自长出新的血肉,才能重新生活,迎接新的一天。接着,无限循环下?去。
所以她在看?电影《恐怖游轮》的时候,有相同的感觉
她在一个闭环的世界里,不断死亡,重生,她在打转。
这种窒息感,很恐怖。
章俪毕竟是她的妈妈,会在这件事上对她留有余地。但林一鸣不会。
也是去年的同一天,她把不能回家的说辞和理由?,讲给林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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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反应很激烈:扫墓一年一次,你买站票也要给我站着回来。不然就别想再进这个家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家因为什么散的?
……
最后?,林听雪辗转了两次绿皮火车,抛下?所有手头上的急事,当日淋着雨,陪他去了一次墓园。
这件事像一个无形的牢笼。
哪怕她已?经?很久不去想,十几年,她快要忘了哥哥林越的模样,他的声音。但清明?节像每一年的闹钟,定时将她叫醒。
也不是。
她的父母才是那个闹钟。
总想提醒她,让她好不容易消磨掉的痛苦,重新滋长。
似乎,只有她痛苦了,章俪和林一鸣因为失去爱子?,突然被打乱的人生,才找到一个破碎的立足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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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清明?假期,她参加了工作,人在体制身?不由?己。林听雪的公司通知周末连着周一一起休,三天假期,周三清明?节当日要继续上班。她还不知道当天能不能顺利请假,和林一鸣去扫墓。
倒是方便?了章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来昌市一周多,临走,和林听雪还有林奶奶一起去了墓园。
林奶奶这一辈人对于扫墓极为讲究,会提前准备点心酥饼、水果,十分用心。林听雪和章俪只买了鲜花。
三月底的春,阳光恰到好处。
“时间真快,都十四年了。”章俪注视着墓碑上的日期说。
“有苗不愁长,茉茉都二?十六了。”林奶奶打理好周围的灰尘泥土,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好。抬手捋了捋银白的发。
曾经?的乳名被奶奶突然叫出来,林听雪愣了下?,接着看?向章俪。
章俪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用带来的湿巾,把她儿子?的照片擦了擦。
那是林越十四岁,上初中,班里要发团员证,贴近期的证件照。章俪带他在找了家照相馆,随便?拍了张。
初中的小男生,有了自己的主见?,在意自己的形象。拍出来不满意,他觉得自己笑得不够帅,虎牙还露在外面,还和章俪闹了脾气。
章俪懒得理他,给了他钱让他重拍。结果他没去。
谁会知道,是他最后?一张照片呢。
知道的话,章俪一定会让他拍到满意为止。
林奶奶喜欢边收拾,边说说家常话。
聊到林一鸣,她说,你爸那个人最是挂念你,挂念好啊,可?是人总要多看?看?眼前人,人不能走回头路啊。我这么老了都懂这个道理,越越,你给你爸爸拖个梦,让他多对你妹妹好一点。
林听雪敛着眉眼,只是站在一旁。
将手里的魔方,放在石阶上。
她对自己哥哥那些回忆,已?经?有选择性地去遗忘。唯独记得,林越教?她玩魔方,教?她下?水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