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1)

这对当年的她来说,一方面是救命稻草,一方面也是一种沉重的心理负担。

想?到这可能是苏淼的心结,路慎东心中的火消了?大半。

但还是无法彻底释怀,她消除心结的过程,他可以陪她一起,而不是被隔绝在外。

“我?说过,只要你说我?就信。你不想?说,就拒绝我?,我?不会?再问。但我?无法接受你我?之间存在虚假的欺骗,这其中的区别很大。”

苏淼庆幸路慎东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没有?严厉的质问使他难堪,在这种普通情侣足以借机发挥的时候,仍保持理智与清醒。

只是他越理智,越清醒。她的羞耻感就越重,越觉得自己的渺小与稚嫩。

“在我?压力最大,最茫然的时候,你当然会?毫不犹豫地替我?解决一切。无论是十万,二十万,还是五十万……对你来说都微不足道?,花出去?也不会?有?任何感觉。这就是你和我?的差别,你不会?问我?需不需要,只会?理所当然地将这看做一件很小的事情,甚至不会?让你多犹豫两?秒,因为?,这对你们?来说太容易。对我?来说,却太难。”

“我?和他不一样。”路慎东斩钉截铁,“你这是杯弓蛇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淼感觉手?心有?点冷,摇摇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她看着路慎东,说:“李老师没有?求生意识,和我?妈妈当年一样。她的病情那?时候已经很稳定,预后效果很好。医生说,不出意外,她可以活很久,至少二十年。二十年是什么概念,那?时候我?已经四十岁,按正常轨迹我?会?结婚,会?生子,会?有?一番小事业。但是她都没有?看到。”

“她死在最有?希望的时候。”

苏淼的声音已经哽咽,“当她从苏苒口中得知,我?竟阴差阳错走了?她的老路后,她不惜以绝食和放弃治疗为?代价,也要让我?和檀宗恺断绝一切联系。她想?让我?可以清清白白地活在这个社会?中,不会?被非议,不会?被贬低。”

路慎东想?过很多可能,也本以为?这只是两?人恋爱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性格摩擦而已。绝料不到,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谎言背后,藏着血淋淋的过往。

他感觉到难受,更感觉到心疼。

“所以……”

“所以,李老师的病在重症中治愈率很高,她却不想?活。”苏淼感觉自己在颤抖,“我?不想?再一次看着重要的人在我?面前死去?。她不是没药医,也不再是没钱医,任何原因的死亡我?都接受,唯独自我?放弃不可以。”

路慎东一颗心被她的话刺了?又刺,仿佛千锤百炼,剜心之痛。

路慎东从不认为?自己会?是救赎苏淼的最佳人选,他们?都是独立的个体。

她的心结与阴影,只有?她自己去?打破,去?克服,才终能痊愈。

他再痛也不及她痛,再想?为?她遮天蔽日,在此刻也要忍住。

破局之法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总以为?你很成熟,并不是,苏淼你幼稚又爱一条路走到底。遇到事只会?往坏方向想?,这是不成熟,是胆小,是懦弱。”

“是,我?是不成熟。我?没有?处理感情和危机的能力,我?只有?没用?的自尊心,和躲不开的坏运气。我?就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想?认真?地生活,平稳地过完一生。我?没有?你们?高瞻远瞩的思想?,只会?一条路走到底,碰到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你说我?胆小懦弱,为?什么不换位思考,不对……你们?永远做不到。除非你们?破产到无家可归,口袋里只剩下五块钱,然后还要面对第二天就要被天价账单催缴的恐惧,这时候你再和我?谈胆小和懦弱。”

苏淼思绪已经混乱,知道?这话说到最后已经支离破碎。

她自诩聪明?独立,在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肩负起两?人家庭的责任,做足大家长的角色,实际是被揠苗助长的虚张声势。

这么多年也一直被这种‘独立’思想?所绑架,认为?独立就是不再花男人钱,严格遵照赵倩的遗言绝不再依附男人。

“现实中感情的弱势方容易产生两?种扭曲心态,要么把?爱情当阶级跃升工具,把?自己变成附属品,要么用?过度自尊掩饰自卑,拒绝一切合理的帮助。”

路慎东看着苏淼的脸色变白,有?一瞬间,他心软了?。

但他清楚,错过这个时机,两?人只会?渐行渐远,直至最坏的结局。

“苏淼你听着,我?们?之间,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隔着一条巨大的物质鸿沟,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拥有?这些资源,就像你拥有?的坚韧和才华一样。在这段关系里,我?需要的是你,真?实的你,带着你所有?的背景和经历,我?全部接受。而你要做的就是学会?健康感情状态,平视我?,也平视你自己。”

苏淼感觉羞愧,感觉赤裸,恨自己的偏执与低能。

仿佛精心伪装的坚强与独立,被路慎东毫不留情地揭示,剩下单薄到摇摇欲坠一捏就碎的骨架。

路慎东越冷静,越成熟,就让她看起来越不堪,越不值得被爱。

思想?的局限性很难更改,她无法一蹴而就。

每一次以为?的趋利避害,只会?让她发现两?人之间的差距大到无法磨灭与追赶。

情绪的快速起伏,最先有?反应的是身体。自我?保护机制会?让疼痛来掩盖难过,苏淼感觉气血翻涌,头痛欲裂。

她强忍着忽略背后淌下的阵阵冷汗,她想?她不可以在路慎东面前示弱。

她又想?起和檀宗恺的见面,那?份每年八千万利润的合同,只要她一个点头。

呵,她何德何能,八千万。

她有?什么资格作为?要挟路慎东的筹码。

可视门铃的铃声打破僵局,路慎东接起电话。

“……这些天在国外,没看到消息,稍后我?看过文?件再联系管家。”

路慎东挂上话筒,看着苏淼坐在桌前单薄脆弱的身影,终究不忍心。

“先吃饭吧,我?要看一份文?件,小区马上要换物业,这个时候我?们?还是先冷静一下。”

是该好好冷静一下,物业要换,她这个人也该换。

眼前的碗筷谁也没动,原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那?条鲫鱼路慎东煎得很好,他不喜欢这种刺多的鱼,但都能为?她做得很有?水准。

买鱼的时候,老板特意叮嘱她,这条鱼鱼籽饱满,鲜得不得了?,是他亲自在平江里钓的。

从慕尼黑带来的礼物静静放在桌上,这将会?是路慎东送她的最后一份礼物。

她至少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值得他千里迢迢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