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1)

赵客闻言愣了?下?,看着李勤面无表情的脸,吊儿郎当的笑尽消。

“李、李老师,你怎么会这么想?”庞志业慌张道,那晒得黑红的脸像打翻了?调色盘一般,从错愕的青到强装镇定的白,抽下?口袋巾大力?擦额边的热汗,脸上五颜六色的,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圆场,却只发出细碎的气音。

李勤面色平静,周遭的热风似乎都离她很遥远,只目光沉沉看着身前?眼神飘忽不定,底气不足的男人,一身黑的她第?一次露出尖利锐气,冷冷道:“庞志业,你才是很随便!”

随便的追求,随便的跟人结婚,为此可能要一个女人对他的随便负责。

庞志业脸色瞬间僵硬,忽然就想起?他们上次分开的场景。

饭店里,他满脑子都是李勤即将答应和她在一起?的喜悦,这让他在滚烫夏日里心口咕嘟嘟开心地冒泡,没有比李勤更适合他的女人了?,样貌还算不错,工作好?,虽然整日打扮得老气横秋的,但这样本分的女人娶回家非常合适。

跟着,他就听?见?对面的女人说:“庞老师,你有处.女情结吗?”

庞志业关于婚后?的所有美好?畅想都戛然而止在这样一句问话里,他几乎不敢回视女人直直看来的目光,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庞志业太懂了?!

一瞬间,一股无名火在心里冒出,他一直以为她是个保守自爱的女人,跟男性毫无接触,结果背地里竟然早早就跟男人上过床了?,神圣光环啪地落到地面,只裹着泥沙灰土,脏兮兮。

他愤怒、心虚、冒汗,不敢看女人还等?着他答案的脸,只是在起?身离开时,忍无可忍又小心斥道:“随便!”

李勤浑身发冷,明明窗外的大太阳暴晒的悬铃木树叶蔫头耷脑,她却手指寒冷得端茶的手不停发抖。

刘菡梅耳提面命,哭得痛不欲生:“勤勤、勤勤,千万不要像妈妈一样,这辈子都被下?贱这两?个词毁了?,我活该、我浪荡、我配不上你爸爸,我不该跟他在一起?的,我,是我害死了?你爸爸!”

那么多个李恒的忌日,刘菡梅跪在李恒的遗像前?,痛彻心扉地哭嚎。矮小黑暗密不透风的小土屋里,她的额头重重地砸在地面,鲜血顺着脑门灌进眼睛渗入嘴里,头发凌乱,字字泣血,刘菡梅人不人鬼不鬼,自我折磨到绝望疯魔。

面黄瘦小的李勤瑟缩的站在门后?,浑身发抖,没入灵魂的恐惧和害怕几乎将她吞噬,木门后?的黑暗院子似有飘飘鬼影令人胆寒心惊,随时等?着把快死的刘菡梅带走。

李勤怕死,她怕死亡比现在还恐怖。

她站在门后?哭着低低哀求,小心翼翼,只害怕惊动?了?身后?深渊里藏着的无数想要把她也吞掉的黑暗,她求她不要,她会听?话,她一定会做个好?女人,做个她想要她成为的那种人。

李勤咽下?所有的血与泪,欲望和情感,压抑而克制的做着刘菡梅希冀的那类女人,然而,明朗天光下?,有男人坐在她对面,两?字“随便”,又轻松把她推入了?比那无数个过往黑夜还折磨的暗影里去。

那天很热,李勤裹着自己?走了?很久的路才到家,后?背全湿透了?。

身后?刘菡梅一直在哭,“勤勤,你完了?你完了?。”

“你要走上跟妈妈一样的路了?……”

隔日,她站在刘菡梅的墓前?,“你不要再哭了?。”

“你被人骂随便多可耻你知道吗?!你怎么能随便跟男人上床,我血淋淋的例子摆在你这里,你还嫌不够吗?!”冰冷冷的墓碑前?,刘菡梅好?似站在她面前?暴跳如雷,真是死不瞑目了?。

李勤低头,身旁灰褐色的柏树在她头顶摇着阴冷的风。

“是,我做错了?事。”

“我下?贱。”

李勤低头承认错误,她只是一个会被欲望支配的低等?动?物,任刘菡梅怎么矫正?也改不过来。又下?山买玫瑰想要放在女人的坟前?时,半路被一道黑影拦住。

也是那天,有个人对她说:“别跟我说男的处不处问题不大,女的不处就活该被人嫌弃。”

“我要。”

“要不要跟我结婚。”

……

“庞老师,我不觉得我很随便,恰恰相反,你才很随便!”李勤抬头定定地看着他,再次严厉重复道。

这些话她以为她永远不会说,她不是个爱逞口舌之快的人,但不久前?李春玲痛不欲生的哭嚎重重落在了?她的心底,隐忍了?一辈子吃了?一辈子苦的女人,最后?还在劝服自己?,咽下?这口气。

李勤也以为,她早已习惯了?咽下?所有的气。

“有句话我早该问你的,是我太想当然了?。”她冷冰冰地看着他,“你是处男吗?”

“庞志业,你被人这样审视过吗?”

就因为他是男人,他是大众眼里的老实人,就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挑剔她吗?那时候,她心虚、狼狈,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先入为主?地把他放在了?一个干净的位置,但真的是这样吗?他看起?来的诚恳、本分、踏实,就意味着他的私德不曾败坏吗?

“你!”庞志业赶紧左右看了?看,脸色铁青,咬牙低斥:“李勤!你怎么能在公众场合说这种话?!”

“什么话?”她问。

李勤笑了?声,曾经她和庞志业心照不宣,性.就该隐秘而小心,是个□□且下?流的话题,可秘而不谈带来的是什么?庞志业隐身自己?的过往指责嫌弃她,轻松闪婚漂亮女人,他身边纯善无辜的女人知不知道他的想法。

相反,赵客肆无忌惮,把性当饭一样大谈特谈,张扬又无所顾忌,反而让所有的遮遮掩掩都变得更加可笑。

察觉到这边不对劲,任珊走了?过来,关切地看着庞志业,“志业,怎么了??”

李勤朝她看去,这是个一眼便能看出单纯没心眼的好?女人,默了?默,黑冷的视线又落向庞志业,“庞老师,不要因为恶俗的观念否定一个人,好?好?对她。”

“良言三分暖,这才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

赵客抱臂,挑了?挑眉笑着看身边的女人,脸上那点骄傲简直明目张胆。

李勤并未察觉,说完颔首擦肩往结婚礼堂走,赵客冷厉的眼尾扫了?下?庞志业,跟上她的步伐。

“你去干什么?!”庞志业紧张,神情紧绷。

李勤笑了?笑,又回归礼貌,“庞老师,我随了?钱,不能进去吃席吗?”

说罢,两?人扬长而去。

庞志业紧攥着拳,一口气在胸膛里撞来撞去,闷热的阴天他后?背硬生生被汗液都浸湿了?,结婚过程,他的视线总不敢又忍不住往李勤坐的方向看,忐忑不安,心烦意乱的只怕她又闹出事来。

他承认自己?是有点报复心理,毕竟之前?那么热的天,他鞍前?马后?追了?她那么久,最后?竟然给他来一句不是处,他对她寄予了?那么多美好?期待,她看起?来那么保守本分的一个女人怎么能那么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