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谁?”赵客叹气转身到她身前,“一一,你还那么在乎别人看法吗?”
她可以不在乎,但赵客……总是有点不一样。
“我一说,他们上上下下打量我,眼里都写满了,这不会是刘菡梅的女婿吧,还问我了,羡慕得不行。”他嘚瑟起?来,“这下知道?我来多能给你撑场面了吧。”
李勤知他是逗她开心,也笑起?来,“我是想过让你陪我一起?回来的,谁让你电话打不通。”
“是吗?”赵客狐疑地看她,“那看来是我的损失了。”
他抱怨了一通他那动不动就为爱情发疯,不要钱只想着?说理?的客户,又口?若悬河地把那对狗男女也臭骂了许久,比手画脚,萧条死寂的院子竟也因?为他一个人热闹起?来。
李勤轻笑地看他表演,最后委屈又可怜地说:“幸好让我赶来了。”
“什么时候出发的?”下怡县距离安城600多公里,更不用说还赶上了大雾天气,只怕高速都开不了。
他眨眨眼,拉她往外?走,“开一天车真是累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
他顾左右而?言他,李勤眼皮一跳,“不会是昨晚就出发的吧?”
今日大雾寸步难行,从早上十点出发现在根本到不了。
赵客转头看她,门轴在风中发出凄厉惨叫,李勤已无?心察觉凄凉。
“……挂了电话后。”
“赵客!”她瞪大眼,不敢想她昨晚沉沉昏睡时,他行驶在茫茫漆黑中来找她。
赵客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把人推上后座,自己也坐上关门,“挂了电话其实还睡了两三分钟,躺着?实在睡不着?,还不如当即出发,天气预报安城有大雨,我不走就更不好走了。”
开4个小?时他就休息会,本来就耽搁时间,没想到一路往下怡县开,雾气越来越大,能见?度不足100米,他基本上是龟速行驶,要不然也不会现在才?到。
李勤瞪着?他,心口?鼓胀胀,鼻头酸的不知说什么。
“好了。”赵客心口?发软地拍了拍她脑袋,温柔道?:“真没事?,嗯?别想了。”
“别说话,你快躺下睡会儿。”
车中开了暖气,但远没有昨日黑面包车里氤氲不散的令人作呕的各种?味道?,他很少用车载香薰,车里总干干净净的,偶尔落下窗户时,有夏夜、清风、枯叶等大自然的味道?,现在隔绝了浓稠白雾,干燥温暖,非常舒适。
“我再开车去找个旅馆……”
“距离这儿的镇子还有6公里。”听起?来距离不远,但村里是坑洼土路,出去后庄稼地的小?路窄得碰见?对向来车都得往麦地里挪挪,更何况现在雾气越来越重,能见?度可能都不到50,这种?极端天气,根本不适合再开车。
“我去前边,你躺下先睡会儿,雾散一些了我们再出发。”说着?她去开门,冷风吹进的瞬间,腰后伸出手臂啪的关上了门,跟着?手腕一转,勾着?她的腰把人扯到了跟前,灼热凛冽的呼吸近在咫尺,暧昧黏稠的目光牢牢落在她脸上,李勤瞳孔一缩,还戴着?手套的手无?措地按在他肩膀。
赵客嘴角牵起?,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此时微微弯的像个狡黠狐狸,眸光在睫毛掩映下静静看她,有种?漫不经心却又直抵人心的专注。
“别去前面,我想你就在这里睡。”
她喉咙发干,脸上温度不是那种从冰冷室外回到屋内的温热,一瞬间升温,狭窄的后座光线差,幸好挡住了她开始绯红的脸,“有、有点挤。”
他挑眉,“又不是真的要睡觉,靠着?休息会儿。”
不知为何,暗夜昏昏,她却觉得落在脸上的目光极有穿透力,嗫嚅着?躲开炙热视线,“好,好,你先把手松开。”
“Oops。”他好似才?发现,自然松开紧紧环着?她腰的胳膊,让人脱离紧贴的身体,随后拉下她的手摘了手套,十指相扣碰了碰,又很快松开,“不错,热得还挺快。”
他的话耐人寻味,李勤只能回他:“别说话,快睡。”
“嗯,好。”
他乖巧应,关了远光灯,车瞬间陷入漆黑之中。
透过窗户往外?看,广袤的漆黑中只有近前的浓稠白雾,真实世界好似只有她身下的方寸之地和?身旁的人。
“偷看我是也喜欢上我了?”赵客闭着?眼,懒洋洋靠着?椅背打趣道?。
李勤嗖地移开视线闭上眼。
车里响起?一声闷笑,李勤的耳朵就更热了。
安静温热的后排车座中,李勤听着?身旁人清浅呼吸,迷迷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只隐约感觉到身上披上了一层柔软暖和?的大衣,还残留着?他身上的体温和?淡淡的薄荷味,她手指下意识捏住,朦胧间暖烘烘的睡得更香了。
再睁眼,身下摇摇晃晃,目光穿过昏黑呆呆地望着?车顶。
她好像躺在一艘逃亡的小?船上,起?伏涌动的海水推着?她向更远的地方去,远离死亡、爱情、选择。
她坐起?来,大衣掉落到腰间,车还行驶在茫茫黑暗中。
“几点了?”出口?才?发现声音喑哑,染着?还未睡醒的懒怠倦意。
“四点多。”赵客下巴点了下扶手箱前的保温杯,“先喝点水润润嗓,我看导航显示,还有半小?时就能到镇上。”
雾依旧很大,幽黄车灯的光线被白雾吞没,这辆车龟速行进在漆黑无?垠的大地上,视线只看得到窗外?一米左右的小?麦地,覆着?浓浓白霜,压得麦叶匍匐地面。
“谷贱伤农,今年的天气好恶劣。”李勤从后排跳过来,捧着?热水喝了口?,看着?窗外?小?麦发呆。
“种?过地吗?”他看了眼她。
“嗯,李恒死后,家里还剩有一亩多地。小?时候,我最讨厌浇地,村里水渠修得不好,浇地都需要从自己家里拉水去地里,刘菡梅瘦小?孱弱,水桶扛在她肩头,能压得她一星期都直不起?腰。”她低头看着?飘着?白气的热水,“她从不让我抬,说怕把我累成驼背,以后找不到好婆家。”
赵客手指紧了紧,不知该说什么。
她倒是笑笑,好像只是随口?提起?,转身把热水喂到他嘴边,他就着?喝了口?,车开得比走路稍快点,这天气路上估计也没多少人,倒是不用担心意外?事?故。
拧上杯盖,车里又寂静下来。
李勤看着?远处无?尽的白雾,问他:“赵客,我该把李恒的坟迁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