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贤缓缓坐起,淡眉蹙起:“不知死活的苍蝇。”
以?为他带着兰时漪坠入春梦,就外界毫无警惕了吗?愚蠢。
但他现?在强行?从春梦中抽离出来,梦境破碎, 不久,漪儿也会醒过来。
“裴玉贤。”门外传出一道呕哑嘲哳的声音。
裴玉贤循声看向?门口,乔醉枝站在门口,但整个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黑雾,显然?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他拧着眉,这个气息他曾经在邪魔的黑线里闻到过。
“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乔醉枝’冷冷勾着唇,眼眸浓黑得看不见一丝眼白:“我是谁不重要。但今夜是兰时漪的历劫之夜。”
“她修的是无情道,这一生当断情绝爱。是你擅自更?改了她的命运,让她对你动情。所以?她必须杀了你,或者你必须死,她才能渡劫成功,回到天界。”
“裴玉贤,这些你应该早就清楚才对。我虽然?是命运安排蛊惑她的‘妖道’,但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说完,‘乔醉枝’摊开手,灭魂钉像兀自发光的金子,光耀夺目。
裴玉贤无声接过灭魂钉。
无论?这团东西是什么?,但确实如她所言,他是漪儿顿悟无情道的阻碍。
漪儿必须杀了他,才能证道飞升,她才能回来。
但他终究不想让漪儿背负亲手杀死他的罪孽,于是,他将灭魂钉放在了还在沉睡中的兰时漪的手中。
他握紧了她的手,将灭魂钉放在自己心口,正要用力刺入时,忽然?一股阻力强硬地拦住了他。
“二爹爹、”
兰时漪睁开眼,眼中还有些迷茫。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灭魂钉,又看了看一旁被附身的乔醉枝。
“刚才你们?的对话我听到了。”她腕间?一用力,将手抽了出来。
寒光凛凛的灭魂钉,像钩针一般,被她灵巧地玩弄在指尖。
‘乔醉枝’急不可耐:“兰娘子,既然?你已经听到了,就应该快点杀了他,渡劫的时机马上就要过去,天时地利人和,一旦有一点不吻合,渡劫都会失败!”
兰时漪斜觑了她一眼:“我在说话呢,你别打岔!”
“乔醉枝”瞪大?了眼睛,拳头?握得紧紧的,努力控制自己没?砸她脸上,愤愤别过脸去。
“二爹爹、”兰时漪握住裴玉贤的手。
想起这双手在梦中的池水里,牵起她的手,缓缓描摹过他全身的样子,白皙的脸上就泛着一阵微红。
她微微羞赧道:“其实我之前很怕你,怕看见你的真身,怕像戏折子里说的那?样,会被吓死过去,所以?我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害怕,却还是忍不住渴望你,想要接近你。”
“直到刚才,你带我入梦,我一次看到了你的真身,我发现?原来那?些恐惧都是我臆想出来自己吓自己的。”
她指腹轻轻摸着裴玉贤细腻阴白的手:“其实二爹爹的蛇尾很好看、”
二爹爹的...还很充足,可以?吃一根再玩一根。
但这句话,她咬了咬唇,终究没?说出口,不想说给外人听。
“古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今女儿的心愿已经得遂,女儿也愿意赴死了。”
说完,兰时漪毫不犹豫就将灭魂钉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命簿说她要杀了二爹爹,才能顿悟无情道飞升。
可是她想不明白,明明她内心不愿意做的事情,命簿偏要强迫,这样的飞升有什么意义?飞升后,她真的能安心吗?
与其如此,她不如自己赴死,彻底断了这条命运,至少可以?换她内心坦然?,无惧无悔,清净自在。
但来不及了,灭魂钉埋入心脏的那?一刻,兰时漪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倒在裴玉贤的怀中。
来不及最?后再看他一眼,来不及留下一句遗言,没?有任何血淋淋的伤口,她就这样平静的离开了。
裴玉贤抱着她的尸体,木然?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麻木,良久都才反应过来,怔怔抱着兰时漪渐渐冰凉的身体,手指濒死般的颤抖着。
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许多画面,十几万年前,也是如此,她也是这样在他毫无防备之时,永远地阖上了眼。
“漪儿、漪儿、”他轻轻摇晃着兰时漪温凉的身体,嗓音哽咽如同吞下刀片一般嘶哑。
不会有人再回应他,唤他师尊、唤他二爹爹,不会再捧起他的手,明知他是妖怪,害怕得不行?却依然?忍着恐惧,表达她炙热坦荡的心意。
渡劫失败了。
因为她宁愿自己赴死,都不愿意伤害他。
裴玉贤将脸埋进她的胸口,沉闷压抑的哭声缓慢而悲凉的渗透出来,和雨声混在一起,淹没?天地。
忽然?,滚滚乌云中雷霆爆响,如同大?地崩坏,天空撕裂,巨大?的雷声震彻九霄八荒。
天宫之上,无数双神明的眼睛都看着这一幕,但发现?兰时漪自愿赴死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无情道终于后继无人。
但当那?声几乎震透灵魂的声音响起时,金碧辉煌的天宫晃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