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时漪没有?丝毫犹豫, 习以为常地就抱着枕头蹭了?过去, 低下了?头。

“二爹爹快给我拔了?吧,金簪子好重。”她发间插六支金簪子,还不是鎏金, 是纯金,重量沉甸甸地,压得她不舒服。

“重还忍了?一天??”裴玉贤笑着打趣,将金簪子一支一支拔了?下来。

“要?不是为了?娶醉枝,显得我重视郎君,我才不戴这?些?没用的玩意儿, 扯得我头皮疼。”兰时漪低垂着脸抱怨。

裴玉贤拔簪子的手一顿,细媚的眼?珠子里幽恨的冷光像鬼魅一样爬出来。

他?将六支金钗随手朝小翠一丢,动作带这?些?泄愤的意味。

小翠接住,慌忙退了?出去。

“漪儿长大了?,从前和二爹爹在一起,一点苦都?不愿意吃,现在为了?新郎君,是苦也能吃了?,委屈也能忍了?,怪不得老话常说?,有?了?郎君就忘了?爹爹。漪儿以后也会忘了?二爹爹吗?”裴玉贤的语气酸溜溜地,像咬了?一颗生柠檬,酸得牙根都?软了?。

但即便?他?语气泛着酸水,可手指却?熟练的插入了?兰时漪的发间,替她按摩着头皮,舒缓一整天?的疲劳。

并且,他?的手腕微微用力,无意间让兰时漪往他?这?一侧倒下。

兰时漪也就干脆顺势枕在了?他?的腿上?,享受着二爹爹的头皮按摩。

“我才不会忘了?二爹爹,我要?永远和二爹爹、还有?醉枝,我们三人在一起。”兰时漪被酒染红的小脸枕着裴玉贤的大腿肉,抬眸望着他?的眼?眸光莹莹的。

三句话离不开乔醉枝。

听得裴玉贤心中?闷痛难忍,不由得捂着心口。

兰时漪立马撑着坐起来,替他?用掌心揉着胸口,满眼?担忧:“二爹爹可是心头又难受了??”

“没。”裴玉贤摇摇头:“就是刚才喝的那碗药太苦了?,现在喉咙里依然残留这?那股味道,苦得难受。”

“那我去给您拿蜜饯来。”兰时漪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碟干果点心。

每一碟吃食上?,还都?贴着一张精致小巧的‘囍’字。

兰时漪拆掉囍字,拿了?一碟砂糖蜜饯过来。

“二爹爹,这?些?蜜饯都?是糖渍过的,可甜了?,最能压制汤药的苦味,快吃两个。”兰时漪拿起小金叉,叉了?一块胭脂色樱桃,送到裴玉贤的唇边。

裴玉贤微微张口,咬了?一块甜津津的果肉,薄唇上?沾染了?一点晶莹而透明的糖浆,愈发显得他?唇瓣饱满艳丽。

好似一颗成熟愈裂的浆果,想咬上?一口,感受果浆再舌尖迸溅开的滋味。

“再来一颗。”兰时漪又叉了?一颗小樱桃喂他?。

又怕他?觉得腻,起身又倒了?一杯清茶来,为他?清口。

“漪儿,怎么对?二爹爹这?样好?”裴玉贤道。

兰时漪歪歪头,笑道:“小时候二爹爹都?是这?样照顾我的呀。小时候我爱吃零食,特别爱吃酸酸甜甜的果干,你怕我吃腻,还专门为我准备了?辣口的小麻花交替着吃,还有?清甜金银花水呢。”

“我从小被您照顾着长大,自然也就有?样学样了?。”

“那漪儿以后也会这?样照顾乔氏吗?”裴玉贤问。

兰时漪点了?点头,有?些?害羞道:“这?是自然,他?是我夫郎嘛。”

裴玉贤眸光幽幽,别有?深意地问:“漪儿究竟喜欢他?什么?你说?对?他?一见钟情,可是喜欢他?的那张脸?”

兰时漪沉思半晌,道:“他?的容貌,女儿自然是喜欢的,但女儿并非那样肤浅的人,紧紧因为醉枝长了?一张极好的脸,就倾心于他?。”

“那是为什么?”裴玉贤追问道。

“......其实,我也说?不清。就是女儿再见到他?一刻,就有?种别样的感情,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一样,让我感到很舒服、很喜欢,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兰时漪回想着与乔醉枝初见时,那汹涌迸发出的感情,认真回答道。

“原来如此。”裴玉贤丹凤眼?似笑非笑,眸光漆黑得令人凛凛发寒。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漪儿早些歇息吧。”裴玉贤说着,将手伸到了?兰时漪的腰间。

双手熟练地替她解开了白玉腰带,脱下层层喜服,只留着一件中?衣。

兰时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些?年,乔老师在裴玉贤的刻意控制下,并未教她什么是孝道、什么是男女大防。

她只知道二爹爹从小就替她穿衣、束发,长大了?也该如此。

她钻进了?艳红红一团的锦被中?,枕着和裴玉贤一模一样的枕头,两人挨得极近。

卧室内,烛火稀微,禁闭的门窗将一室的暖意都?锁在了?里面。

一院之隔的旁边,红烛燃尽、珠泪堆满了?烛台,乔醉枝却?还端坐在喜床前,看着桌上?那盏还没饮下的合卺酒,神情落寞。

陪嫁小厮冬雪在一旁心急如焚。

“新婚之夜,太爷竟然把?娘子给叫走了?,叫您一个人独守空房,这?也太欺负人了?!”

“冬雪,别说?了?,父亲生病,妻主她要?去侍疾是应该的。”乔醉枝轻声说?道,语气柔柔,可手中?的帕子已经被他?的指甲硬生生地勾烂了?。

“可今儿是洞房花烛的日子啊,长辈但凡不是危在旦夕,都?不会把?人留一晚上?吧?”冬雪不忿道。

“......”乔醉枝沉默不言。

但他?心里也是赞同冬雪这?番话的。

冬雪又道:“再说?了?,娘子她并非太爷的亲女儿,娘子有?孝心是好事,可是太爷他?一把?年纪了?,难道还不知道要?避嫌吗?真当自己养大了?娘子,就能无所顾忌了??”

“别说?了?冬雪,叫人听到了?不好。”乔醉枝小声地制止,但态度和软,并不像真心想叫他?住嘴的样子。